如果是秀春儿,柳涯心根本不用纠结,因为看不看都无所谓。
但是钟杏夏,柳涯心却十分迟疑,首先,她的身份还在存疑,其次,柳涯心确实移不开目光。
见柳涯心不说话,钟杏夏轻笑一声,开始解开自己的衣带。
“还有一件事,”钟杏夏将衣带递给柳涯心,羞赧地说道:“褪去衣服时,要交给爱人保管。”
柳涯心双手接过来,浑身有些颤抖。
那一种感觉又一次降临了,之前被秀春儿扑在大床上时,自己就面临过一次这种浑身颤抖的感觉。
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还是两者皆有。
不过这一次,有区别!
这一次,自己的反应不是想逃走!
又一见外衣,柳涯心本想双手接下,但不料钟杏夏直接扔了过来。
抓住金丝绣的外衣,他闻到了被衣角飘忽带来的香气。
钟杏夏又将系在腰间的纱巾扔了过来,正好盖在柳涯心的头上。
不是他反应缓慢,只是他怦然心动。
透过纱巾,柳涯心看到了那曼妙的身姿。
那有节奏的扭动像是鬼魅的舞蹈,一举止一投足都在吸引着柳涯心的目光。
柳涯心无法移开目光,他有一种感觉,擅自不去看这种精彩表演,是一种对演员的亵渎。
光是为了避免这种亵渎的愧疚感,就足以柳涯心盯着这幅绝美的景象。
“我美吗?”钟杏夏浅走几步,抓住柳涯心的手腕。
好美.....啊啊,他妈的,很美啊!
柳涯心心里翻起巨浪,但嘴上却说道:“很美啊,像是圣宝一样。”
他没学过什么赞美的词,只能用这种俗气的话来赞美。
钟杏夏笑了笑,开始裹起白色的绸布,从酥腰开始,双手齐动,一面往上一面往下。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柳涯心就纳了闷了,这人家里是经常死人吗?
不能这么想,太失礼了!大概是因为钟家擅长举行仪式。
钟杏夏身着丧服,在房间的木板上跳着祭祀的舞蹈。
噔~噔蹬~蹬~就连套着白袜的脚步都带着悲伤的旋律。
“钟杏夏,对不起。”柳涯心愧疚地说道:“没有为你报仇。”
“柳大哥,你知道这舞叫什么吗?”
钟杏夏的舞又凄又美,柳涯心都能感受到它的意境,像是在彼岸河畔送别亲人。
“不知道。”“这舞叫做‘离别颂’。”
“此舞之后,生死离别,一切皆是过往,柳大哥你不必再提。”
钟杏夏的话,像是冰制的锥子,令柳涯心又冷又疼。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色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窗外的古阳沉落半边,恰映着钟杏夏被阳光吞没的身姿。
“我想我已经无法想象,如果我以后看不到你,我会有多痛苦。”
柳涯心这句话是实话,他恨不得将钟杏夏一直放在身边,做笼中的金丝雀。
但这句话也很失礼,甚至是骚扰。
幸好她不在意,只是笑了笑,轻步上前,握住柳涯心的手,双眼对上柳涯心的双眼。
“那咱们私奔吧,带着小安和,离开这里,浪迹天涯。”
……
“报家主,城主大人传话,明天请金家去郊外狩猎。”
金三爷坐在金海雀的病床上,处理着满桌的公务。
一般这些都是金海雀处理的,只是他现在不能动。
“不去!”金三爷将请柬扔到地上,正色道:“海雀没痊愈之前,老夫哪都不去!”
但是他感受到金海雀的手在拉动他的衣角。
金海雀不能动,只能用手指表达。
然而,金三爷仍然俯下身、弯下腰,将耳朵凑近,听金海雀用微弱的声音嚅喏。
“三爷……不可意气用事。”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三爷了!”金三爷虽然不满,但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我……所料不错,”金海雀的声音像是黏在两指之间的黏液,指缝稍微长一些,它便断了。
“城主想……想借机,让您和四号……正式见面。”
“金家和……和四号的关系,就在……明天的见面了”
“您要是.....不去,和四号就……就真的交恶了。”
金三爷发怒,苍白到发黄的胡须朝天翘起,震声说道:“无所谓!他打伤了你,让我怎么跟他和解!”
“必须和解!”金海雀猛然抬起手,抓住金三爷的胳膊,就连身子也直起几分。
“额咳!咳咳!”紧接着一连串的重咳嗽。
“好好好!”金三爷心疼的站起来,亲手扶着金海雀躺回椅子上。
“您……已经看到……报告了。”金海雀一句三抖地说道:“四号的实力……堪比天下第一。”
“而且……天下第一,没有……和我们结盟,那我们……就不能再……再交恶四号了。”
金三爷吹胡子瞪眼,摆手说道:“那些,都不能和你比,这些武夫的事,让珅老弟干就行了。”
“我也看过那报告了,但我不认同上面的内容。”珅古适时插嘴,似乎没有张嘴,声音从鼻子中出来。
“那个四号的实力,远没有报告说的夸张,第一也只是陪他玩玩。”
珅古的拐杖又直又长,敲了三下木质地板,他才幽幽说道:“在我全力之下,十分钟内,必然可以活捉他。”
“他的战斗方式就是依靠庞大的后勤碾压,一旦实力到达一个境界,他便优势丧尽,不可能胜利。”
金三爷回头对着金海雀笑说道:“听到了吗,有珅叔为你撑腰。”
“不可任性!”金海雀强撑着说出这一句话,紧接着急促的一串咳嗽。
金三爷立刻给他喂下汤药,拍着他的背,替他顺下去。
这一举动,映入在场所有仆人的眼帘,也会从他们的口中,传递给他们各自的主子。
金枢金三爷此举,就是要让他们知道,金海雀是未来的家主,不必再怀疑!
如果能选择,金三爷也不愿意选择一个没有自己血脉的人继承家业。
可是,自己和珅古死后,那些得过且过的废物子嗣,真的能和兼具智力和权势的小雀儿争斗吗?
金三爷的这个意思,聪明如小雀儿当然立刻知晓了。
他便立刻和柳涯心争斗,证明自己宁死也要护卫金家。
这不是在表忠心,而是威胁!
如果小雀儿死了,谁还有能力继承金三爷的权势,维持这么臃肿、腐朽的金家?
于是金三爷妥协了,两个聪明人不需要对话,只是心照不宣,便可以约定以后的事。
小雀儿继承大统,但要维持金家,保护金三爷的血脉。
但这些话,不能说给那些蠢人听,所以他们要演戏。
金海雀喝了药后,话便通顺许多,说道:“珅叔再强,能敌过第一和四号联手吗?”
此话一出,即使是金三爷也沉默了。
最后还是珅古打破了死寂。
“你是下一代家主,我不妨跟你交个底,我战胜不了天下第一,更遑论他们两个人联手。”
“而且,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珅古老人眼窝已经深到让人看不清眼皮了。
“这个四号,与其说是战斗,他似乎更擅长支援,他能让一个人毫无顾忌地战斗。”
“所以他们两个联手,远胜于普通的合战,后者像是两个武夫,而前者却是让一个武者跨越境界。”
“甚至……”珅古说到这顿了一下,抬起头望向东边,恍然说道:“若说他们两个合一起能战胜熊家的家主,我也不会太惊讶。”
金海雀的内心震动,这个珅古的眼力,也太尖了吧!
不过,身为郑家人,他也知道,珅古对熊家家主的实力,大大低估了。
“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至于前路如何,是你们管理层的事。”
“去!赔罪!”金海雀握住金三爷的手,笃定地说道:“必须和解,因为他们两个关系匪浅,已经绑在一起了。”
金三爷大手一挥,仆人尽撤,这里只剩三人。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联合,我们就只有一条路,就是妥协。”
“妥协,就是温水煮青蛙,要么四号在仙溪城忽然消失,就像二号三号那样,要么金家就被活活拖死。”
金三爷的笑意很深,此刻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发家的时候。
“在我走之前,我不喜欢将金家的命运交给外人。”
“所以我们还有一条路,拆散他们!”
金海雀抿了抿嘴唇,沉思一阵后说道:“这可不简单,您知道天下第一的脾气。”
“他一掷千金,豪爽的很,不然也不会在反天城人这种地方人缘好了。”
“确实,自从我认识他,好像还没见过他跟朋友决裂呢。”珅古也在一旁笑道。
他丝毫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老友敢这么说,自然有他的办法。
金枢也从不让他失望,只见金三爷笑说道:“挑拨离间嘛,老夫玩得熟得很。”
“看好了海雀,爹再给你演示一次。”
……
“我觉得,不好吧?”柳涯心只能讪笑着,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听到这番话后,应该是什么表情。
钟杏夏一边解开缠在自己身上的白布,一边说道:“有什么不好的?我跟你走,咱们带着小安和,去哪都行!”
“不是,我家还有一大口子人呢。”柳涯心如实说。
“那便带我一起,娶了我,我做小。”钟杏夏没有将最里面的丧服脱下来,根据她的说法,至少要穿白衣七天。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涯心有些着急,他没有口才,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柳涯心有囚禁她的私念,却从来没有娶她的欲望。
“不行!”柳涯心这时候的土地爷倒是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直到钟杏夏说婚嫁,他才终于明白了,钟杏夏和秀春儿的最大区别!
他对钟杏夏,没有欲望!
柳涯心承认,钟杏夏非常美,让人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但也仅仅是在一起。
就像是花瓶、名画一样欣赏,但是他无法对花瓶产生欲望,他是个正常人。
明白了这一点后,柳涯心的眼神改变了。
他开始怀疑起什么。
钟杏夏感觉不对,顷刻之间,他的目光散漫了。
她不允许她在表演时,有人移开眼神。
“柳……”“我困了,就到这吧。”
柳涯心不说什么,在他搞清楚之前,最好别暴露自己的意图。
他躺在床上,双手十指交叉安放在肚子上,像是死亡一般闭目养神。
钟杏夏嘟起脸,娇哼一声,有自己床不睡,转头便躺在小安和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