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充分理解了你想带走这两个人的理由，你也完全可以带走他们。”
偌大空旷的金色大厅，三角排布的座位，三个人坐在虎皮椅子上，古朴木桌上是沏好的热茶。
“但是，我希望借此，来和阁下做个朋友。”
反天城城主双手交叉搭在下巴上，显得自信而放松。
大厅中弥漫着一股奇香，像是松油。
“免了，”柳涯心抬起手，阻止道：“朋友什么的，不适合咱俩。”
“你要是反天城的普通人，倒也不是不行，但你可是反贼头头。”
“要不……”柳涯心轻笑了一下，往后一趟，继续说道：“你把反天城城主辞了，和第一大哥一起跟着我回天兆城，咱们就能做朋友了。”
“那好吧，我听出来你在开玩笑了。”反天城城主摊开手无奈地说道：“既然我们都不肯妥协，那咱们换个词汇来诠释我们的关系吧。”
天下第一在一旁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伙伴，我们是合作伙伴，怎么样？”反天城城主抛出了一个概念。
“合作吗？”“是的，合作，一件一件地利害合作，而非长期模糊利益的朋友。”
柳涯心稍加思考，便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带走这两个人之后，要为你做件事？”
“你很聪明。”反天城城主用修长的手拿起洁白的瓷茶杯，端的很平稳。
“说吧，什么事？先说好，戕害天国的事，我可不干。”
“放心，我从来不会让我的伙伴为难，”反天城城主喝了一口，便又放了回去，瓷茶杯碰触木桌发出“哐当”的脆响。
“很简单，我希望你以你的视角，调查金家和李家对你的态度。”
听起来很容易，柳涯心还以为是暗杀什么的。
“这是我准备的一些问题，希望你能认真填写，在你离开反天城之前，都可以交还我，不着急但是要真实。”
说着，反天城城主递给柳涯心几张早就准备好的纸。
“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林安。”
柳涯心一边回应，一边接过纸耷，轻轻用手指一撮，便发现一共是五张。
“里面有很多问题，我现在就能回答你。”柳涯心指着上面的一个问题。
金家安插在身边的卧底有哪些？
“我旁边有个叫秀春儿的，她大概是金家在我身边的卧底。”
“嗯，这我知道，”反天城城主笑道：“我这边可以提供给你秀春儿的详细信息。”
“那你尽快吧。”柳涯心也很好奇，这个秀春儿到底是什么人。
反天城城主拍拍手，立马有侍者前来，附耳听他交代几句，便行礼离开。
“黄茬子已经被安全送出地窟了，想必你也不想再见他了吧，小安和在玩具房玩得很开心。”
柳涯心头也不抬，只是说道：“很好，我这边还有很多情况没有说。”
“不着急，咱们有很多时间。”
半闭的金色门外，一颗小脑袋往这里探。
第一敏锐地往那里看时，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小安和，有什么事吗？”柳涯心头都不抬，只是看着面前的问卷。
小安和开心地跑了进来，一下子扑在柳涯心怀里。
“想哥哥了！”
柳涯心很是欣慰，摸摸她的头。
反天城城主有些惊讶，说实话，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小安和的到来。
第一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由他来负责自己的安保。
不过既然第一没反应，就证明自己是安全的。
“哥哥现在很忙，你就安静点坐哥哥腿上吧。”“嗯，安和听话。”
看着柳涯心认真浏览问卷的样子，反天城城主忽然笑了出来。
“咱们现在这样，才有些合作伙伴的意思。”
此时，二人谁都没注意到，天下第一抬起眼皮，看着面前不停交流的两个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合作真好啊，和平真好啊。
“哦对了，林安老弟，”天下第一忽然开口道：“你说的最大敌人，是谁？”
“若是我认识的人，我可以帮你做对抗他训练哦。”
柳涯心摇摇头，笑说道：“是熊家的继承人。”
反天城城主瞳孔一缩，他又了解到一个重要信息。
这个人的敌人，是熊家的继承人？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他没道理是十古氏。
“哎哟！”天下第一一拍大腿，大笑道：“咱们的敌人是同一个，我也是做梦都想打败她和她爹！”
“是吗，那咱们可要好好聊聊！”柳涯心也很高兴，他看得出这位第一大哥没有什么奸险的心思。
……
第三天的安阳初升，柳涯心才带着小安和离开了这里。
本来计划是在这里玩一个星期的，但是柳涯心提出若是回去太迟，秀春儿必会生疑，所以天下第一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柳涯心走。
他们一见如故，这三天每天都在切磋谈心，毕竟他们的目标相同。
反天城城主送到大门口，握住柳涯心的手，亲切地说道：“你对我很重要，上面的问题对我也很重要。”
柳涯心伸了个懒腰，笑说道：“说实话，这两天的交流，我很开心。”
“因为很难有人不以看待孩子、看待主人的目光看我。”
反天城城主闻言大笑，笑得像是听到什么理所当然的话。
“你是我重要的伙伴，我当然要平等地对待你。”
“再见。”柳涯心牵着小安和，慢步离开。
反天城城主笑着送行，直到看不见柳涯心的背影。
天下第一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双手搭在后脑勺，慵懒地问道：“大哥，你这两天的成果怎么样？”
“林安……十古氏的名单还未完全，但是可以断定的是，这个林安一定是个大族的继承人。”
反天城城主双手背负，望着柳涯心离去的方向，徐徐说道：“看待孩子，看待主人。”
“这不是小家族或者次子能享受到的目光。”
“你回去告诉大贵，将天国所有林姓的大家族资料送到我书房来。”
天下第一却不屑地说道：“他可能说的是假话呢？我都想到了，你能没想到？”
“不是可能，是很有可能，但是，勤能补拙，即使能抓到一些线索也是好的。”
“还有，我确信了一件事。”反天城收住笑容，转身便往回走。
“他绝对不是周公明！”
……
“哥哥，我还能找叔叔们玩吗？”小安和抬起头，双眼圆睁地看着柳涯心，两眼瞳漆黑如墨。
柳涯心手里拿着地图，一边认路，一边敷衍道：“有这个可能。”
大阵的魔力几乎被耗光，至少需要人为进行三年的修复。
若不是彼此为敌，柳涯心倒也有些办法，但既然反天城城主不说，他也不想主动提供帮助。
看到柳涯心有自己的事，小安和也低下头去，没有继续打扰哥哥。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你放在那里，只是我不常去。”
“安和不要，安和要和哥哥待在一起！”
柳涯心笑着点点头，又抬起头看看天。
自己在地窟，过了多长时间呢？
不知道，只感觉气候变了，变得干燥，易渴。
入夏的光景，天使族对于水的需求会在短时间内急剧上升，达到平时两倍的需求量，远胜于其他季节。
当然，这种需求并非没有回报，夏季的天使族，只要纯净水供应充足，体质会更加强壮健康，有些春季得的小病，拖到夏天会甚至会不治而愈。
然而，这一切恩赐，都是在“供水充足”的前提下。
柳涯心不知道的是，夏季也是天使族死亡率最高的一个季节。
因为天使族，有天天游泳换水的大家族，也有渴死河边的无姓人。
强烈仁慈的阳光，给天使族所有人以等量的爱，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份沉重。
地窟的光总是这么昏暗，根本分不清光源的方向。
柳涯心只是庆幸，幸好还有手里的地图。
现在还没有入夏，但空气已经有些干燥了。
小安和背着一个粉色小水壶，里面还有半瓶干净的水。
不过，柳涯心停下脚步，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没见到地窟有渴死的人？
这不是柳涯心嗜血，而是真的不对劲！
他一路走过去，发现那里有被打死的、有被轮死的、有被摔死的。
但是，渴死这个穷困天使族最多的死法，残酷的地窟却偏偏没有。
奇怪！柳涯心摇摇头，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就别再想了。
……
“几天了？”“四天了。”
“四号还没回巢？”“没有回巢。”
金三爷轻咳两声，老朽的骨头架子都跟着抖三抖。
小雀儿敏锐地注意到金三爷的状态，立马端上一杯温热的雪梨红枣茶。
“奇怪，这个四号到底去哪了？”
“很明显，去了李家的秘地，或者是地窟。”
小雀儿笃定地说道：“在反天城，只有这两个我们无法完全掌握。”
“前者因为太小，后者因为太大。”
金三爷眼皮半塌，含了半口茶，蕴了蕴又吐了出去。
待到嗓子温润了之后，金三爷才缓缓说道：“一定是后者，他去了地窟！”
小雀儿眼皮一跳，接话道：“我看也是，但那里一直是城主大人的势力范围，我们安插的几个暗子都还没有成气候。”
“那就……”
“金三爷！金三爷！”有个年轻人连滚带爬地跪在金三爷面前。
“放肆！没看到我和三爷在议事吗？”小雀儿面色铁青，他讨厌别人不经过自己就和三爷直接对话。
“无妨，有急事就说。”金三爷倒是和蔼可亲，没有家主的架子。
“四号，出现了！”那年轻人咽了口唾沫，又说道：“今天上午，城主大人亲自将他送出城主府！”
“两个人有说有笑，互相态度很好，似是攀谈了很久，但我们的卧底没有收到情报。”
听到这，小雀儿脸色一变，急忙道“糟了三爷，他已经和城主秘密结盟了！”
金三爷拄着拐杖不言语，长长的白须随风飘动。
小雀儿轻咬着玉牙，眉头紧蹙道：“我们的内线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他们既然合作，就肯定交换了情报，秀春儿的身份，肯定也暴露了！”
“而且城主送他出门，也就是有了底气，无需隐瞒，三爷，我马上安排其他人接近四号！”
“等等，别这么急下结论。”金三爷面色凝重，眼神微迷，让人看不清他的态度。
“先看这个四号，会不会回到秀春儿身边。”
“只要他还愿意回去，没有除掉秀春儿，就说明他至少还没有站到我们的对立面。”
……
秀春儿叹口气，收起纸条，她已经明白了老爷的意思，毕竟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金强趁着倒水的时机，低声问道：“秀姐，老爷那边怎么说的？”
“做好最坏情况的准备，”秀春儿睫毛微颤，喉头发紧：“这意思就是……”
金强手一抖，开水洒在桌子上，他连忙拿毛巾去擦。
“老爷，又把您当弃子了？”金强低声吼道：“不能这样，老爷不能这样，不能总是这样！”
秀春儿将纸条投入火炉，神色黯淡说道：“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可不一样，您要金盆洗手了，虎哥他……他还在等你！”金强的声音越来越高，几乎要让其他客人听见。
秀春儿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嘘声。
“四号失踪数天，然后从城主府出来，城主和老爷历来不对付，他肯定把你的底细给四号看了！”
金强愤怒地出拳砸墙，咬牙道：“先不说他回不回来，即使他回来，也不可能留你这个卧底！”
“秀姐，你快走吧，跟着虎哥离开这个地方，我欠虎哥一条命，很多人都欠虎哥一条命，我跟他们说，让他们帮你们离开！”
“你别说了，你不知道……”秀春儿这句话还是说晚了。
歘！一把尖刃从金强胸口洞穿，滴着鲜红的血，泛着亮银的光。
秀春儿面色苍白，比看到自己死还紧张。
“对金爷不忠，杀！”
金强死死盯着洞穿自己的矛尖，就这样直挺挺地死了过去。
他的背后，一个与他差不多年龄的人显现出来，冷冷地盯着秀春儿。
“秀姐，在没完成任务前，你哪都不能去，虎子也已经被严密监视起来了，你也不想他出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