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武司依旧是深渊巨口。
不同上次，沈青云如今也成了巨口内的一颗牙。
下了马车，他整理好官袍。
“周伯，下衙就不用来了，我自己走回去。”
周伯笑呵呵应是，心想正好继续帮少爷驯宠。
离点卯还有点时间，沈青云绕过照壁，驻足天碑前。
天碑没有动静，他也不在意，细细打量吉祥物。
稍时，他发现天碑侧面一片淡淡的暗红色，似血渍干涸。
“若真是血渍，早就该折腾没了，难道是浸里面了？”
沈青云上手摸摸碑身，除了不冰不热，也没什么特别。
他在这打量天碑，其他人也在打量他。
“他就是非去律部不可的沈青云？”
“一等天赋，这么大年纪还没炼体，废了嘛。”
“天赋是其一，究竟能不能一飞冲天，还得看悟性。”
“悟性再好，不入镇部，他如何炼体？”
……
众人窸窸窣窣议论，也没人上前当面说道。
毕竟他们不忌惮沈青云，却忌惮殷红，以及给殷红一耳光的那人。
“或许只有等铸体有成，天碑才会有反应。”
沈青云转身离开，视线一扫，看到熟悉的背影，正贼兮兮朝律部走去。
“柳兄！”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柳高升疾走。
吕不闲忽然闪身在前挡住他，并朝沈青云所在努努嘴。
“小沈叫你。”
吕不闲你个老六！
柳高升僵硬一笑，回头满脸惊喜：“沈哥，你来啦！”
周围人群，又是一阵指指点点。
“马屁精。”
“都铸体的还叫别人哥，白瞎了二等天赋。”
……
听到马屁精仨字儿，柳高升就知道完了。
“一日不见，柳兄气质大变，我好生羡慕。”
沈青云赞完，又笑道：“吕大人也精神焕发啊。”
吕不闲笑而不语。
以前是把我切成十个用，现在少切两个，岂能不喜。
连续两天加班到深夜的柳高升，则差点甩沈青云两巴掌。
“呵呵，哪里哪里，都是吕都事……诶？”
柳高升像是发现了什么，狐疑打量沈青云：“你是不是开始修行了？”
“不算正式开始，自己随便搞搞。”沈青云赞道，“柳兄真是好眼力。”
吕不闲推了推玳瑁，道：“炼体很严谨，小沈莫要大意。”
沈青云拱手道：“多谢吕大人关心，我会注意的。”
吕不闲笑了：“叫吕哥。”
“吕哥。”
“走吧。”
柳高升：“？？？”
我在这番对话中，起了什么作用？
镇部。
殷红隔着书案，垂首站在庞博面前。
“沈青云今日上衙了？”
“回指挥使，是。”
“你们打算怎么做？”
“炼体最难得的便是功法，他初入禁武司，功勋不够换取，我镇部为其提供，而且是最好的。”
“不够。”庞博淡淡道，“他十八岁尚未修行，对炼体一无所知，你得先让他知道镇部炼体的优势。”
这是要给我意中人上强度？
殷红犹豫道：“属下也想过，就怕他误会，甚至一蹶不振。”
“挨了打才知道痛，痛了才知道什么是好的。”庞博起身，“我还有急务外出几日，别再掉链子。”
“喏。”
律部。
被吕不闲调教了一天半，柳高升知道准时下班有多珍贵，不想也不敢和沈青云聊，早早进了公房搬砖。
环境幽雅的公房内，吕不闲和沈青云相对而坐。
“吕哥，我主要做什么？”
“不着急，先了解一下律部。”
比起对柳高升，吕不闲这次明显讲得详细。
自有禁武司，律部主要职能之一就是制订律法，历经数百年终大成。
“禁武司三十六律法，只是三十六个大框架，其内细则多如牛毛。”吕不闲说完，手势比了个六。
沈青云一怔，想着要不要也比个六……
“加起来，不少于六百万字。”
沈青云张大了嘴巴。
“当然，时过境迁，部分细条不再适用，大概有八分之一。”
这也没少多少。
沈青云暗叹，又疑惑道：“吕哥，禁武司三十六律法针对的是炼体者，需要这么多律法？”
吕不闲意味深长道：“谁告诉你只针对炼体者？”
“啊……”
“三十六律法，集王朝之力耗时数百年而成，若仅局限炼体者，也太不值了。”吕不闲推了推玳瑁，“商业之法，刑部之法，乃至官员管理之法等，也在三十六律法之内。”
“原来如此。”沈青云恍然，“如此一来，禁武司便是律法之源。”
吕不闲笑道：“这话说得好，但我们一般不这样说。”
“那怎么说？”
“三司管得了的，我们管，三司管不了的，我们也管。”
沈青云下意识夹紧双腿。
吕不闲指了指书柜：“你首要任务，便是熟悉律法，至于镇部那边的事务，暂时和伱无关。”
沈青云点头道：“我会尽快熟悉。”
“如何熟悉？”
“抄读。”
柳高升被逼着抄书。
沈青云主动要抄。
吕不闲暗赞通政看人之准，起身离去。
前世除了户外，沈青云最喜欢的就是写字。
“也算捡起老本行了。”
他拿出墙柜下方第一本书册。
又往砚台里加了点茶水，一边磨墨，一边翻看。
此册名为《秦武御制大诰》，乃秦武王朝第一本律法。
开头五六页是目录，沈青云粗略瞄了几眼，终至正文。
“御制大诰，君臣同道第一，昔者人臣得与君同游者，其竭忠成全……”
看完楔领，整篇都是皇帝告诉臣子们，你们为了我，应该怎样怎样做。
他不由感慨秦武开国皇帝的霸气。
再往后，则是如果你们当臣子的不怎样怎样做，反倒那样那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这些内容才翻两页，沈青云就看不下去了。
通篇的斩首、车刑、凌迟乃至诛九族。
“这要是在开国初，爹能让我走仕途？”
墨磨毕，沈青云调好笔锋，抽了冒尖的那根毛，酝酿一阵感觉，下笔。
字为小楷，他下笔如风，笔尖在直面轻轻一触弹，便是一笔，潇洒灵动。
细观笔法，笔笔如刀，再观字法，法度严谨。
唰唰唰一口气下来，蘸了两次墨，他便写完一页。
写完，脑海里一回顾，《秦武御制大诰》的内容记得八九不离十。
沈府。
云倩倩如临大敌。
外出驯宠的周伯被十万火急叫了回来。
他面色严肃，全身紧绷，盯着紧闭的大门。
这些都是做给夫人看的。
实则他内心很是无奈。
他宁愿驯宠也不愿面对女人，尤其还不止一个。
“还有三十一步。”
沈府外三十一步。
三位妇人有说有笑朝沈府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