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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水溶:吾家有妹初长成

北静王府。

轩敞的花厅之中,水溶垂眸看向堂下身形魁梧的贾雨村,清俊的面容上挂着笑意,说道:“后续的赈灾事宜你做的不错。”

原先水溶下江南筹得款项之后,后续的赈灾事宜便交由地方官员,这贾雨村在金陵的赈灾措施处置得当,给自己增添了一笔政治履历。

现下已至年底,贾雨村此番进京,便是述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无王爷所筹银两,下官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束手无策。”贾雨村见水溶言语夸赞,心头大定,恭维说道。

水溶不可置否,呷了一口香茗,转而说道:“贾府尹的任期将至,接下来可有什么安排?”

贾雨村闻言心下一震,他知道正戏来了,在江南之时,他之所以费心费力,所图无非就是因为自己任期将至,故而攀附上北静王府,以求向上攀爬。

毕竟这些年的遭遇让贾雨村明白,若想在朝廷立足,必须要有靠山,如若不然,仕途难进。

虽心中激荡,然贾雨村依旧保持从容,道:“下官听从王爷的差遣。”

以自己两榜进士的出身,再加上江南时的表示,有北静王爷的提拔,不说一步登天,起码官职也要进一步,迈入庙堂之所。

水溶倒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手指轻敲几案,久久不言,似是沉思。

瞧着贾雨村淡然自若的,水溶心下暗自点头,旁的不说,这贾雨村的养气功夫确实不错,极为适合官场。

默然几许,水溶才说道:“兵部右侍郎近有空缺,本王会向陛下举荐于你,至于能不能成,全看陛下的旨意。”

兵部与都督府是互相辖制的关系,故而水溶需要在兵部安插人手,于己身而言,无疑是利大于弊。

原着中,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这个职位其实就是兵部尚书。

但水溶不可能让贾雨村如原着一般,若是由贾雨村任职兵部尚书,无疑是表露出水溶的不轨之心,让永康帝疑心。

或许原着中,元春封妃、王子腾荣升九省都检点,势力庞大,永康帝为顾全大局才妥协下来,可也为此埋下祸根。

反观兵部侍郎,其虽然在兵部权力不小,但头上有人压着,掌控不了兵部。

武勋集团在文官层面上安插人手,这是一件正常之事,于永康帝而言,只要不突破底线,文武相争,反而是永康帝乐意看见的场面。

而这也是水溶之所以安排贾雨村进兵部的主要原因之一。

贾雨村闻言,心下略有些失望,虽说兵部右侍郎是正三品的官职,于他的金陵府尹而言是官升一级,但他攀附上了北静王府,因不该如此。

而且在六部里,左右侍郎虽都是正三品的同等官职,然大乾朝以左为尊,权力上而言还是左侍郎略胜一筹。

大抵就是心里的落差。

“下官多谢王爷提拔。”

虽有些失望,但贾雨村也不会因此而表露出不满的情绪,毕竟于他而言,确实是升官,且迈入了庙堂。

水溶瞧着贾雨村欣喜的面容,当下也不戳破,“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他可是知道贾雨村是个官迷,为人贪心不足蛇吞象,怎会因为一个兵部侍郎而满足。

不过不要紧,他不是原着中作死的贾家,贾雨村乖乖的当一条狗也就罢了,敢有异心,区区一个贾雨村,只要水溶有心,能把他打压的死死的。

“嗯,贾府尹且回去等候消息吧。”

贾雨村心下一怔,原还想着多攀攀关系,比如那香菱小姐,甄封氏,再不济,还有那便宜的女学生之类的。

只是王爷都下逐客令了,贾雨村也不好多待,起身恭敬道:“是。”

出了厅堂,贾雨村心下有些怅然,王爷虽然温和,但面上显然是疏离之感。

想他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之家,又是两榜进士,才干优长,怎得王爷就对他视而不见的,着实令人想不通。

思来想去,贾雨村决定还是去一趟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黑油门的大宅院中。

贾赦一脸老不痛快的坐在交椅上,目光森然的看着堂下的贾琏,冷声道:“孽障,见天不着家,敢在外面闹出幺蛾子来,给你一顿好嘴巴。”

贾琏一脸的悻悻然,心下也颇为委屈,他们虽是父子,可亲情并不融洽,这时候拿自己不着家的由头,无非就是泄愤。

这段时日以来,贾赦身为荣国公府长房,先前抄家的事宜没捞着好处,连鸳鸯的事情也没得手,甚至于得了贾母的好一顿训斥,心里攒着火气哩。

“老爷,孩儿这会子又要忙着辽东的事,又要管着皇陵那儿,着实是有些分身乏术,以后孩儿会注意一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时候先顺着贾赦,私下里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他的思思可少不得宽慰。

贾赦冷哼一声,倒也没好多言,毕竟贾琏所言非虚,辽东和皇陵这块赚了些银子,自个也得了些孝敬,也算是聊以欣慰了。

拿起茶盅,贾赦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贾琏,若有所指道:“琏儿,你和凤丫头到底是夫妻,咱们一家子人的,关起门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得闲也要多关心关心凤丫头。”

贾琏闻言心下一怔,顿时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与凤姐儿似是形成了一种默契,互不干涉,也是贾琏近几年日子过的最舒适的时候,这时候做父亲的贾赦让他去关心凤姐儿,简直就是坏人心情。

而且贾赦素来不理会家里这些事儿,只顾自个高乐,此时关心起来,非奸即盗。

想来是因为凤姐儿重掌府内大权,惦记上了那一笔银子。

毕竟那一大笔银子,搁谁都眼馋。

沉吟一声,贾琏为难道:“父亲,她素来掐尖要强的,孩儿哪里管得了她,没在老太太跟前告我的状,我就烧高香去了。

况且前儿个才出那么一档子事儿,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小心谨慎的很哩,哪里有功夫理会我。”

银子是眼馋不错,但贾琏可不会因此而再去与凤姐儿扯上干系,更何况凤姐儿精明着呢,怎么可能为了他去监守自盗的,想屁吃。

贾赦面色沉了下来,心中也明白贾琏所言,原先看重鸳鸯,甚至于使小手段谋取,一来是鸳鸯确有姿色,二来就是鸳鸯是贾母最为倚重的丫鬟,某种程度上比凤姐儿更为便利,只是....

作为荣国公府的长房,国公府的家产却和他毫无干系,这搁谁心里愿意。

正当贾赦要发火之际,下人在廊檐下唤道,“老爷,有个唤孙绍祖的递上拜帖,说是过来拜访老爷。”

“什么孙绍祖,老爷我听都没听过,让他滚。”贾赦沉着脸呵斥道。

仆人瞧着老爷发火,心下带着几许忐忑,哽了哽脖子道:“老爷,那孙绍祖说是准备了厚礼,特来奉献给老爷。”

原本发着火的贾赦一听“厚礼”,心下顿了顿,浑浊的眼珠子转转,凝眸看向堂下的贾琏,冷声道:“好了,你先下去,以后若是再成天见的往外跑,非打断你的腿去。”

贾琏悻悻然的应下,旋即转身告退,心下却是啐骂起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好一派做爹的模样。

待贾琏离去后,贾赦缓了缓心神,吩咐道:“来者是客,去把那孙绍祖带上来....”

北静王府。

这边,水溶打发完贾雨村,闲来无事,便来到潇湘馆瞧瞧林妹妹,刚踏进院落,只见身披青缎背心,穿着水红绫子袄,腰系着白绉绸汗巾子的袭人迎了上来,恭敬行礼道:“王爷来了。”

宝玉终究是没胆子向王夫人“抗争”,自然而然,袭人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来往王府,在黛玉身边伺候。

水溶问道:“颦儿可在?”

袭人轻声回道:“林姑娘去宝姑娘那儿了,其他几位姑娘好像也在,听说是做什么诗会,王爷可要去凑凑热闹?”

水溶闻言笑了笑,想起原着中她们这群金钗们也开了劳什子的诗会,原以为没有大观园也就没这档子事儿,倒是没想到在王府也弄出了诗会来。

只能说人的性情如此,换汤不换药。

可惜的是王府没有“芦雪庵”,更没有所谓的“一夜北风紧”。

水溶凝眸看了一眼袭人,转而问道:“袭人,在王府可还适应?”

袭人闻言玉容怔了怔,挤出一抹笑意,说道:“都是熟悉的人,也没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说起来,奴婢还要多谢王爷的恩德哩。”

眼下王府里的姑娘们都是以前在国公府里的那些,计较起来其实没多大差别,真要是有所改变的话,也就是伺候惯了宝玉,此时有些不大习惯起来。

其实,即便知晓宝玉“软糯”的性子,可真当宝玉不管不顾之时,丽人心中还是藏着幽怨的。

水溶见状了然,也不做过多评价,说道:“那就好,你处事稳重,以后跟在颦儿身边多提醒些,切莫让颦儿吃了亏。”

对于袭人,其工作能力水溶还是认可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多此一举。

贾家三大巨头丫鬟,鸳鸯、平儿、袭人,你以为是吃干饭的?

袭人闻言,芳心微微一动,扬着螓首,凝眸看向水溶的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作为一个丫鬟,所在乎的无非就是来自主人的认同,尤其是袭人原本是贴身大丫鬟,可现在....虽也是大丫鬟,终究比不上紫鹃这个“老人”。

如若不然,袭人又怎会守在院子里。

巨大的心里落差,更是需要主子的认可。

抿了抿粉唇,袭人躬身行了一礼,说道:“王爷信得过奴婢,奴婢自是会尽心尽力。”

“哥哥这会子怎么来这儿了。”

正此时,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恍若金珠落玉盘似的落在水溶的心里。

回身望去,只见少女裹着一件大红冬装斗篷,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亮眼。

水溶笑了笑,说道:“过来看看颦儿,听颦儿你不在,还打算去宝丫头那儿寻你哩,这会子正好巧了去。”

黛玉莞尔一笑,芳心只觉欢喜,莲步近前,一双晶莹的明眸熠熠生辉,眨了眨,说道:“哥哥这是怪我?也是,原就是闲人一个,倒是我的不是了。”

水溶:“.........”

紫鹃这时忽而道:“姑娘,外边天儿冷着哩,还是请王爷去里边说话吧。”

黛玉斜睨了紫鹃一眼,两弯罥烟眉挑了挑,清声道:“哎....有你这般好丫头,倒是显得我多余了去。”

水溶闻言顿觉无语,眼下的林妹妹,怼人起来是愈发的凌厉起来,口舌之利,也是愈发的令人吃不消。

瞧见少年嘴角微微的抽动,黛玉不由的“噗呲”一笑,暗啐了一声“呆子”,便自顾自地朝厢房里走去,扔下水溶不管不顾。

水溶凝眸看着少女婉约的倩影,心中颇感无奈,以前的黛玉还对他有敬重之情,可也不知怎得,现下是愈发的不拿他当回事了,他这个兄长做的,是愈发的没有威严可言?

难不成是因为“兄妹情深”,再也不会收敛脾性了?

摇了摇头,水溶也不做计较,迈步朝里走了进去,毕竟是自个宠的,你又当如何,只能受着不是。

况且往好的方面想,黛玉只有面对心中亲近之人,才会毫无顾忌的表露小性子。

进得里屋,黛玉已然褪去了大红斗篷,穿着浅紫绣折枝梅花无袖上襦,外披白色交领袄子,柔美之中藏着几分灵动。

“天气渐寒,颦儿穿着还是仔细些,切莫着凉了。”水溶落座下来后,开口说道。

虽然黛玉穿了袄子,不过黛玉素来身子病弱,整体而言还是略显单薄,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古今皆有之。

听见少年的关心之语,少女芳心温暖,眉眼弯弯的看着少年,璀璨的柳眸熠熠闪烁,倒也没说什么。

又不是分不清好歹,她看重的是少年独一份的关心,又不是旁的。

抿了抿粉唇,转而问道:“哥哥先前与袭人说什么哩?”

水溶接过紫鹃递来的茶盅,直言道:“没什么,就是让袭人伺候的尽心些,不能委屈了颦儿你。”

黛玉闻言,恍如烟雨的明眸白了少年一眼,轻哼道:“难为哥哥费心了。”

自打那日知晓了少年藏着的心思,黛玉就知道袭人来自个身边伺候的目的是为了以后回宝玉身边,然而黛玉对宝玉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

原是不打算收袭人的,只是袭人都被赶出了宝玉屋里,她若是不收,袭人岂不是没个去处。

总归也是哥哥的一片心意不是。

念及此处,黛玉便将袭人收了下来,至于以后....待太太那边消气了,袭人与宝玉两人要是有心,再让袭人回去便是。

水溶听着黛玉的敷衍之语,不由的挑了挑眉,端着茶盅抿了一口,无奈道:“可是哥哥哪里做差了,惹着咱们家颦儿了?”

自见面始,黛玉便是阴阳怪气的,真就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不得不说,林怼怼两极化的口碑,着实不冤。

黛玉闻言,芳心不由生出一股羞意,皙白的脸蛋儿上浮上一抹淡不可察的胭脂,藏在衣袖下的手轻轻绞动着手帕,低声啐道:“哥哥这话说的,倒是显的我的不是了,可不要在心上给我画上一笔,不然我这心窝子可要难受了。”

什么“我家”颦儿,她什么时候成哥哥家的了,真是......羞死人了。

水溶笑了笑,打趣道:“颦儿可是哥哥的掌上宝,哥哥哪里舍得给颦儿画上一笔。”

黛玉闻言,芳心悸动,藏在衣袖中的手攥紧了手帕,玉颊上的胭脂渐显,抬着那双晶莹剔透的明眸,眼波流转,嗔道:“哥哥说的这些可莫要忘了,若是今日寻我开心,他日便忘了去,可真真的使我平白伤心了。”

以往哥哥说这些的时候,黛玉只当是兄长的关怀,可眼下却....宛若甜言蜜语一般,让人羞涩不已。

原来自个是哥哥的掌上宝,怪道哥哥那般疼爱自个。

瞧着少女雪腻的脸蛋儿,碧桃初绽,最是那一抹娇羞,惊艳不可方物,竟让水溶微微有些失神。

真真就是吾家有妹初长成,娇俏可人及倾城。

黛玉察觉到了少年的失神,芳心娇羞之际,又涌上几许欣喜、得意,微微偏过螓首,羞道:“哥哥看什么呢。”

水溶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那一抹悸动,湛然道:“没什么,就是想到将至年关,颦儿是打算在王府里过还是回国公府。”

黛玉闻言,玉容微微一怔,默然几许,低眉垂眼道:“还是回国公府吧。”

其实在少女心中,自是想留在王府,可若不回国公府去,也不大合时宜。

水溶闻言了然,毕竟国公府那位老太君是正儿八经的外祖母,而水溶这个“兄长”,纯纯是“干”的,大过年的,自然是要回国公府。

沉吟一声,水溶说道:“嗯,等过完了年,哥哥再让人接你回来。”

听见这话,黛玉芳心才好受几许,凝眸看了一眼水溶,素手捻着垂落在玉肩上的疑虑青丝,俏声道:“这话我可记着了,哥哥可别留妹妹独自一人暗自伤神。”

水溶目光微转,应了一声,倒也没在说什么,简单闲聊几句,也就离开了。

漫步在回廊之上,水溶心中颇为怅然,心中那股子悸动渐显强烈起来。

犹记得黛玉哭着与他说跟宝玉是兄妹之情,既然这两人有缘无分的,那是不是....许是黛玉尚显稚嫩,分不清情感。

哎.....都有妻子了,自个还见异思迁的,着实不该,先去“凤仪庭”,安慰一番元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