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杨钦仁、杨钦义和刘异三人进入了杨家书房。
刘瓜、刘乾、杨悦、杨钦仁娘子还有杨钦义义子,他们只能留在厅堂里继续尬聊。
刘乾询问准岳母:
“大兄和二兄还在书院没回来?”
杨钦仁娘子尴尬笑笑:
“是啊,我家大郎和二郎太喜欢读书,总是舍不得毕业。”
杨悦一脸无语地望着母亲,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
昆仑瓜试图化解尴尬,接道:
“留在书院好,那里消息快,下个月新书一上市,他们首批就能看到。”
杨悦好奇问道:
“下个月有什么新书上市吗?”
“就《玉……”
“《玉篇》”刘乾适时拦下老哥脱口而出的《玉蒲圆》。
“《玉篇》是什么书?”杨悦问。
刘乾答:“是南朝大梁的黄门侍郎顾野王编写的字典,很无趣的。”
刘乾不想未婚妻知道自己出版的书籍带颜色。
他倒不是因为腼腆,主要怕杨悦好奇向他要一本借看,那就尴尬了。
接下来杨钦仁娘子又与昆仑瓜商量了正式纳彩的时间。
两家都同意明年春闱后就把刘乾、杨悦的婚事办了。
他们聊到差不多时,书房大门猛然打开。
堂中五人转头望去,就见杨钦仁、杨钦义怒气冲冲走出来。
杨钦义走到厅堂,面色铁青喊一声:
“送客。”
刘瓜、刘乾纷纷起立,看向最后走出来的刘异。
刘异耸耸肩,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杨悦轻声唤道:“叔父~”
她想劝劝杨钦义,却被父亲摆手制止。
杨钦仁面朝刘乾说:
“演坤,下次来时不要带不相干的人,老夫只想见你们兄弟。”
演坤是刘乾的表字。
杨钦仁这句话有两层意思:
一,他对好女婿没有意见,婚事照旧。
二,刘异不受欢迎,以后不要再来了。
刘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施礼告辞。
昆仑瓜和刘乾兄弟追出来,想跟他一起走,被刘异阻止。
“我与杨家所聊之事与你俩无关,你们留下跟亲家修复修复关系,再聊聊婚事。”
“街使……”
昆仑瓜也不知道自己该安慰些什么。
刘异拍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本来这次就没抱多大希望。”
昆仑瓜兄弟看着刘异落寞地走出杨府大门,不免有些心疼。
“阿兄,我看杨伯父兄弟好像很生气,你知道刘街使跟他们商量的是何事吗?”
“不知道啊,过来前他也没说。”
刘异离开杨宅时天色渐黑。
他骑上马,回头瞅瞅杨宅的牌匾,唇角不经意地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驾。”
他回到宣阳坊刘宅时,天色彻底转暗。
刘宅大厅现在异常热闹,米童和陈平来了。
他俩刚去神策军报到就赶上朔日轮流休沐,所以早早过来蹭饭。
家里除了安平公主、秦三娘和林九蓉,其他人全是米童、陈平的老相识,因此聊得十分畅快。
当米童、陈平得知王二宝、陶晓和古乐回家乡后,又被刘异拉入了做生意团伙,大家仍一起共事,他俩听得特别激动。
米童遗憾道:“好想他们,他们要是也能来长安就好了。”
张鼠接道:“会过来的,过段时间会召集各地生意负责人来长安集会,你肯定能见到他们仨。”
陈平兴奋道:“那真是太好了,到时我们七个人可以牵着豹扑在长安城转一圈,缅怀一下当年的遛狗生活。”
这时刘异推门进来,看向米童问:
“截断了我的短剑,还敢过来蹭饭?”
张鼠疑惑:“短剑?是你的小男孩毁了吗?”
刘奇惊讶:“这把也毁了?”
“胖子”和“小男孩”是他亲手为弟弟锻造的兵刃。
早知道当时在振武城多造几把好了。
“什么时候的事?”李安平问。
她好像前几天还看见丈夫佩戴来着。
刘异眼珠一转,淡定回道:
“就前几天在街上遇到米童时被毁的。”
第五甲纳闷:
“你们在街上比武了?兵刃都断了,莫非二郎输了?”
“欺负我兵器没他好呗。”
米童笑着走向刘异。
“队长,我今天可不是空手来的,之前损毁了你的爱剑,今天特来赔你一柄更好的。”
“怎么,你要将狼王剑赔给我?”
米童呵呵笑道:
“队长若喜欢狼王剑,我当然愿意割爱,只是我怕你等会见了我要赔给你的宝剑,就瞧不上我的狼王了。”
这句话引起满屋男人们好奇,什么样的宝剑居然能令狼王剑相形见绌?
米童将来时带的黑色长木匣从凳子后取出。
他将木匣平放到桌上。
一屋子十六口人纷纷围到桌前。
米童开启匣子的瞬间,一股凌冽寒气从匣子里溢出。
刘异扇着雾气调侃:
“米虫,你该不会是从北极挖了块冰川给我吧?”
寒冰剑听上去很酷,就是不知道怎么熬过夏天?
待寒气消散,一把黑黢黢的宝剑坦露在众人面前。
这柄剑从剑柄到剑鞘全是黑的。
米童取出宝剑,‘仓啷’一声拔出剑脊。
众人发现这把剑连剑锋剑刃也是乌漆嘛黑,像刚从炕灶里掏出来。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困惑表情。
密羯:“这东西是宝贝吗?我看不如毛台的‘求不得’,这剑鞘上连一颗宝石都没镶。”
毛台赞同:“这把估计卖了连个道观茅厕都盖不起来。”
张鼠仔细瞅了瞅剑身,点评道:
“好像很普通啊,没有狼王剑霸气,狼王剑的剑身上刻满了镇魂符文,一看就知道饮血无数。”
刘异抱着肩膀,啧啧嫌弃:
“看着一点也不高端大气上档次,配不上我这么狂拽帅气叼炸天的人。”
米童自信满满地表示:
“是不是好剑,一试便知。”
他提着剑带着众人走到庭院中。
朔日天空无月,尽管院中挂了风灯,仍显得特别晦暗。
米童手握黑剑,朝院中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劈去。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碎石崩裂,或宝剑被崩豁。
孙艳艳拉着安平公主和秦三娘往后退了几步,怕碎石崩射到她俩。
一个呼吸间,米童已经还剑人鞘了。
石头还是石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每个人的表情? ???
就这?
直肠子的第五甲问:
“你……确定劈上了?”
挥剑时没有寒光出现,众人也没听到金属与石头相碰的剧烈声响。
声音很小。
当他们以为米童表演失败时,那块大石头突然从中间裂开,均匀地一分为二。
“啊!!!!!”
所有人不经意间发出一声讶异声。
“真乃神兵也,”公孙笔惊叹后问道,“莫非这是湛卢剑?”
毛台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湛卢剑?”
公孙笔解释:
“古书记载,湛卢剑通体乌黑,挥剑时浑然无迹。它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宽厚和慈祥,它就象上苍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时时刻刻注视着君王、诸侯的一举一动。湛卢本是越王勾践的宝剑,因勾践战败,无奈之下把湛卢剑进贡给吴王夫差。后来吴王无道,湛卢剑竟自行离开,飞至当世名君楚王身边。从此,湛卢剑便化为正义与仁德的代表。”
刘异听后哈哈大笑。
“那我敢肯定这把绝对不会是湛卢剑,我可是千古恶来,正义与仁德肯定跟我不沾边。”
米童回到刘异身侧,双手奉上宝剑。
“这把剑确实不是湛卢。”
刘异从米童手中接过剑。
他手握剑柄的时候能感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仿佛这把剑拥有着自己的灵魂,能与人相通。
他两指轻轻弹了一下剑脊,发出的声音并不清脆,有些沉闷。
难怪劈到石头上声音很小。
他问米童:
“你真舍得将这宝贝送给我?”
“是赔给你。”
“这剑有名字吗?
“它叫牙鸟,门牙的牙,小鸟的鸟。”
密羯反问:“你家门牙是黑的?”
米童:“或者队长可以改个名字,一把剑而已,叫什么都行。”
众人重回屋中,开始七嘴八舌询问剑的来历。
米童说他与陈平来长安的路上,碰到一位自称棠溪冶铁城出来的老者,从老者手中购得。
《史记》记载的历代名剑排行榜上,棠溪剑位列九大名剑之首。
连龙泉、太阿、莫邪、干将都要排在它后面。
棠溪剑便出自棠溪冶铁城铸剑大师之手。
张虎质疑:“我听说唐宪宗元和十二年,平淮西之乱时,大唐铁骑将棠溪冶铁城夷为平地了,杀尽工匠,无人逃脱,棠溪铸剑技艺也就此失传。”
米童道:“老者说大唐铁骑屠城那天,他出城要账去了,因此躲过一劫。”
“那他可懂铸剑术?”
“不懂,不过他那天出门时恰巧带了这柄剑,因此将此剑保留下来。”
当晚众人在饭桌上仍一直讨论这把绝世宝剑。
张虎、张鼠、第五甲,这些爱剑之人纷纷遗憾老者当时只带了一把宝剑出城,否则在座诸人就每人一柄神兵了。
中间奴婢给刘异送来一封信,说是李司徒派家仆送过来的。
刘异拆开信看了一眼,表情平静,没有波动。
他抬头时见众人好奇望着自己,随口解答道:
“没什么,刚才李德裕接到份八百里加急,他认为是捷报,想分享给我。”
“什么捷报?”张鼠问。
“二十九日泽潞叛军牙将张巨、刘公直与之前的薛茂卿各自率军包围河阳军所在万善城,河阳节度使王茂元准备弃城逃跑时,义成军的援兵赶到了,张巨率兵撤退,登太行山时叛军士卒自相惊扰,人马互相践踏,诸多士卒坠崖摔死。”
李安平疑惑:“他为何要告诉你?”
“因为最后是牛党的义成军救了河阳军,李德裕想告诉我他有采纳我的建议。”
刘异说完嘴角冷笑。
人家自己倒霉摔死的,又不是被唐军打退的,这也能算捷报?
他估计这次又够李党吹嘘一阵的。
坊门关闭前,刘异亲自送米童、陈平离开。
到门口时他沉声问:
“是老头让你把鸦九剑交给我的?”
米童、陈平露出惊讶表情。
“队长你太聪明了,什么都瞒不了你。”
“槽,你当我傻吗?剑名牙鸟,牙鸟为‘鸦’,剑身乌黑,这还猜不到吗?”
米童赔给他的这把剑就是大唐第一铸剑师张鸦九,铸造的那把绝世神兵——鸦九剑。
他没想到这把剑竟在李归手中。
米童脸色尴尬:
“主公以他的名义送,怕你不收。”
刘异不客气地关上门,隔着门自语:
“死老头,我为何不收?收下也不代表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