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要借走他几天，你会生气吗？”
“啊？”
顾浅愣住。
牧野他是人不是物件，“借”字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或者……你直接跟他自己说呢，会不会好一点？”
萧战垂眸笑笑，又抬眼瞧着顾浅，声音如夜莺般清脆：
“嫂子，人到晚年总是会惧怕死亡的，爷爷那个脾气您也看到了，他不希望破坏你跟我哥的日子……我猜我哥也不会抛下你去陪爷爷，毕竟，你们确实是好不容易才破镜重圆的。”
他说到这里，定定地看着顾浅，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脸上却仿佛写着“我希望你能说服我哥陪爷爷走完最后的日子”，以至于眼底的笑容里泛着明晃晃的暗示，和哀求。
原来这傻孩子认为，他哥没有主动说陪萧老爷子走完最后的日子，是因为顾及顾浅的心情。
顾浅想明白后，丢下一句“我知道了”就走了。
夜里。
牧野松开怀里喘着粗气的娇小女子，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闭上眼睛在心里抱怨一个月时间怎么那么久。
顾浅微微垂着眸子，脸上红晕渐渐退去。
该说不说，就这个男人的皮相绝对算得上是顶尖的，如果要来个人共度余生的话他是首选。
只可惜他身后盘根错杂的黑恶势力让顾浅一想到就觉得脊背发凉。
以前知道的不多倒也没什么，后来亲眼见到他阴鸷嗜血的一面，心里一直有挥之不去的畏惧。
假如上天给她一个契机，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抽身而去。
“我看老爷子挺舍不得你的，真的不考虑去陪陪吗？”
牧野闻言，抬起头侧躺着，吸顶灯的光辉透过床帏打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温热的指腹在她柔软微肿的唇瓣上摩挲。
见他不搭话，顾浅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自己的。
“我去见费拉里老先生的时候，他跟我说了爷爷的遗言，爷爷最后给我爸道了歉，还问我过得好不好……
“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许希望亲口跟我爸说声抱歉。
“你外公……他在这世上就你们兄弟两个亲人了，假如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你俩都不在，他可能会走得很孤独……”
牧野收回手，认真地盯着顾浅晶亮的双眸：
“我跟外公说过了，他理解我。”
顾浅也侧过身来，直直地看着牧野，一字一句道：
“可是，理解归理解。真到了那一刻，人所承受的孤独和恐慌是巨大的。
“如果是我，我希望在我死的时候身边有至亲陪着，虽然不能分担痛苦，但是陪着就很好了。”
上一世，她一个人跌入冰冷的河水里，在黑暗和绝望中一点点死去，连遗言都没来得及说。
那感觉太难受了。
萧老爷子虽然说话糙了点，但上次真金实银给了她两千万，她做不出跟一个将死之人抢人的事来。
“你希望我去。”牧野说。
不是疑问，是肯定。
“是。有的遗憾会随着时间消逝，但有的不会，反而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深。
“牧野，他也是你妈妈的父亲，你们三个是你妈妈在世界上最亲的人。”
余下的话不用说，牧野也明白其中意思。
时不待人，子欲养而亲不待，算得上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遗憾了。
“好。”
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摩挲她微凉的头发，牧野呢喃道：
“我这一走不知道要去多久……如果老爷子身体好，我就跟老弟轮流换班。你好好待在国内不要出去，遇到麻烦就找老赵和马东锡，别自己硬扛，嗯？”
“嗯，我知道。”
“你刚刚说的，希望死的时候有至亲陪着，我倒不这么认为。
“如果那时你仍然爱我，我希望你先走。如果你不爱我了，我希望我先走。”
如果注定要有一个人痛苦，那就由我来承受。
猜到他话里的深意，顾浅抬起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
要是你只是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就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浅把顾知恩接到牧家庄园里，陪萧老爷子乐了几天，哄得老爷子开心得不行，大手一挥又送了一张千万支票。
牧野跟萧战陪着萧老爷子踏上环球之旅后，顾浅就带着顾知恩一脚油门回到了新家。
五百多平的超级豪华大平层，虽然跟占地一百多亩的牧家庄园比起来差远了，顾浅却觉得安全感十足。
她把意大利的事情挑挑拣拣给顾妈说了，隐下了老爷子留下巨额存单的事。
顾浅总觉得，她去意大利之前，顾妈的表现有点反常。
也许顾妈骨子里就是敢想敢闯的女子，这二十多年被一双儿女困住了，所以她比顾浅更加在意那个机会。
怎么说呢？
就好比九十年代的小孩子看了电影里的洪兴帮之后，心里就种下了一颗黑帮梦。
这梦，留在心里就好了。
家里有了住家保姆和厨师之后，顾妈肉眼可见的清闲起来，每天催顾青将女朋友带来吃饭。
顾青知道，吃了饭就是催结婚，结了婚就是催生孩子。
因此一直借口工作忙推脱了。
眼下顾浅回来，将他神神秘秘拉到了书房，还将房门反锁，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叫他忍不住怀疑姐姐是不是被杀手盯上了。
顾浅转过身去弓着腰捣鼓了一小会，然后忽然转过身来，手里捏着一张黄色的硬板纸。
抖了抖手上的纸张，递到顾青眼前十厘米的地方。
叫她一个人收拾东西跑路不要连累家人的话还在喉咙里，顾青就听见顾浅说：
“见过这么多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