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要紧,考试要紧!
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无语,戴礼强迫自己冷静的继续扫视试卷,而后眼皮便又是一跳。
【夫胡亥征徭役筑畴,此畴分上、中、下三层,上层中心居圆形石板一块,环绕此石板筑扇形石板九块为第一环,向外每环依次增加九块,下一层的首环比之上一层的末环多九块,向外每环依次亦增加九块,已知每层环数相同,且下层比中层多七百二十九块,问胡亥此畴共用扇形石板几何】
戴礼握着试卷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珠子渐渐变红。
突然间,不远处响起一声怒斥:“征徭役切石板铺垫为畴,更要令石板互相拼接位环此举定会耗费不知多少民力!石料!”
“勿论昔之周天子还是今之霸主,皆仅以夯土筑畴以惜民力,此子安敢如此耗费民力以筑一畴天见之,天当弃之!”
“昏君!此胡亥实乃昏君是也!”
戴礼、曹参等一众考生不由得连连点头。
不知要开采多少石料、征募多少徭役方才能切出如此之多能够互相拼接的石板,若是费此巨力治水、铺路来强国安民,考生们都能理解,但以如此方式筑畴祭天
不止不合大周礼法,五方天帝见了都还得吐口唾沫再走!
只可惜,没等那考生再多说出几句考生们的心里话,彭程便阔步上前将此人擒拿呵斥:“考场之内高声喧哗者,逐!”
“终身禁考!”
彭程知道这名考生为何喧哗,彭程也觉得这套试卷中的很多题目都很离谱。
但这不是这名考生在考场喧哗的理由。
一名连在关键时刻都无法管理自身情绪的人,又焉能成为管理万民的官吏!
然而当彭程看到一名名缩在小间里愁眉苦脸的考生,彭程却想到了自己来时的路。
彭程心里一软,冷然扫视全场喝道:“此不过只是试题而已,天下间并无名为胡亥之君王。”
“纵是天下间果真有名为胡亥之君王,汝等亦当先行算出此人所用石板究竟有几何、又耗了多少民力方才能有理有据的劝谏,更需先通过此试方才能有资格劝谏。”
“若是汝等连此举究竟用石板几何都不知,便只能是无能狂怒、空口虚言,而后徒视万民受苦受难。”
“继续考试,再敢有人喧哗,同逐之!”
这位勇士的悲惨遭遇让考生们不得不冷静下来。
彭程的话语更是让考生们心生斗志。
他们必须清清楚楚的算出此举废民力几何,更要通过此次分科举士入朝为官,否则万一真的出现了如此昏君,他们岂不是只能徒呼奈何乎!
捉笔在手,戴礼坐直身子、目露肃然,开始仔细审慎的计算。
但还没做几题,又是一个‘胡亥’伴着更难的题目出现在戴礼眼前。
戴礼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落笔答卷之际也情不自禁的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
两个时辰后,一名法吏收走了戴礼案几上的试卷,戴礼终于掷笔于案,哆哆嗦嗦的委顿于榻,庆幸的失声低呼:“终于无须再见胡亥二字矣!”
话音刚落,彭程冷冽锐利的目光便扫向戴礼,冷声开口:“交卷之后亦不准交谈。”
“吾等会为汝等提供餐食、虎子(马桶)。”
“半个时辰后,开考《明律科》!”
戴礼被吓的当即坐直身子,直至见没有法吏来抓他,才重又委顿于软榻上。
但戴礼也不敢休息太久。
抓紧时间吃完了考场提供的餐食,用虎子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后,戴礼端坐于软榻之上,闭目养神,直至又一道钟声响起,戴礼才再次睁开双眼。
而后,戴礼就感觉自己的眼珠挨了一记重拳!
【夫胡亥召蛮戌、夷酉入室盗窃,得钱百六十枚,见室内少年狄申貌美妖娆,遂辱之,后发现狄申实为女子,胡亥半途而废,留蛮戌、夷酉继续辱狄申,后,蛮戌意犹未尽,暴起侵胡亥,夷酉随之臂助蛮戌,同辱胡亥、狄申,致使狄申亡、胡亥谷裂。】
【汝为县令,汝当何判】
戴礼:
刚看到胡亥两个字,戴礼眼前就是一黑。
数术已毕,为何这胡亥又冒出来了
犬生的胡亥还在追吾!
但对成绩的渴望却压迫着戴礼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然而看完一遍题目之后,戴礼的脑袋就懵了。
忍着恶心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戴礼目露惊慌,心中咆哮。
胡亥,汝能做点人事吗!
这般肮脏浊臭又混乱奇葩之举,着实是脏了戴某之眼!
等等,这道题目中,胡亥也是受害者,但……
活该!!!
戴礼知道自己不该如此。
但被一边放水一边引水的胡亥折磨了两个时辰的戴礼却很难不心生快意,面露微笑。
趁着心头快意,戴礼落笔的速度都快了几分,赶在交卷时间一刻钟前便答完了所有问题。
“咚”
钟声再起,彭程沉声断喝:“停笔!再敢落墨者,逐!”
所有考生赶忙放下毛笔,一众法吏涌向考生,迅速收走了所有人的试卷。
至此,彭程方才露出微不可查的笑容:“今日之试,毕。”
“明日食时初(7:00)开考《明农科》。”
“诸考生禁止高声喧哗,不准离开自己的号舍,若有所需随时呼唤法吏臂助。”
“不过彭某以为,诸位可趁此机会好生休息、饱睡一夜,莫要与旁人比对答案。”
话落,彭程也不管未干的墨迹会不会被晕染,将所有考卷叠在一起便匆匆离开了这间考舍。
“呼”
彭程离去之后,考舍内响起一片不约而同却同样如释重负的吐气声。
没人敢确定彭程最后的那句话究竟是叮嘱还是提醒亦或是规则,除了呼唤法吏的声音之外,竟无一名考生胆敢开口说话。
这倒是正合戴礼心意。
迅速解决了餐食和三急后,戴礼迅速将虎子交给法吏,蜷缩在软榻上倒头就睡。
但才刚睡着,一道肥头大耳、目光淫邪、膀大腰圆的身影便呈现在戴礼的脑海之中。
只见那人褪去上衣,嘿嘿笑着靠近戴礼道:“吾胡亥就喜欢你这等细皮嫩肉又出身寒微的小儒生,戴礼啊,汝应是男儿身吧正合吾心意也诶嘿嘿嘿”
“若是汝能好生侍奉于吾,吾便携汝同去水池,吾出水来你引水,端的是好生快活也!”
戴礼失声惨叫:“不!不要!不要过来!吾不愿也!”
猛的睁开双眼,戴礼翻身爬起软榻,双臂环抱自己,惊慌的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自己的号舍内。
自己面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个胡亥,唯有一名满脸无语的法吏。
“呼哧呼哧”
剧烈的喘着粗气,戴礼对法吏挤出一个哀求的目光:“是吾之失也!”
“吾绝非有意喧哗!”
“拜求上官原谅则个!原谅则个!”
若是真因为说梦话而被终身禁考,戴礼想死的心都有了,更会对未来见到的每一个名为胡亥之人都拔剑相向,不死不休!
法吏无语的低声道:“无碍,汝非第一人也。”
“明日还要考试,汝莫要多想、平心静气,好生休息便是。”
戴礼放下心来后,才意识到惊呼哀嚎的人不止是他一个。
“汝喜男子吾亦喜男子甚矣!汝趴下!吾令汝趴下!”
“胡亥小儿,以为吾剑不利乎!”
“让汝引水!让汝放水!无事生非的无赖子!乃翁打不死汝便不唤剧昌!”
听着周围不时响起的梦话,戴礼有些尴尬的和法吏的对视了一眼,但随即心头又涌起些许笑意。
将寝衣裹的更严实了几分,戴礼重新蜷缩回软榻之上,伴着考生们对胡亥连绵不绝的骂声陷入梦乡。
这一次的戴礼带上了一柄剑,身后多了一群考生,面对那膀大腰圆的胡亥也再无惧怕。
拔剑出鞘,戴礼冷声大喝:“君子六艺,吾戴礼无一不善也!”
“辱吾者,死!”
——
与此同时。
咸阳宫,御书房。
嬴政拿起一张长安纸,声音冷冽:“燕王派遣使者入东胡,与东胡王相谈甚欢”
“燕王所求,恐非只是东胡战马而已。”
“呵想来是大秦居于西北,而东胡居于东北,未尝见我大秦之剑也!”
摩挲着粗糙的纸张,嬴政皱眉沉思。
御书房外却传来一阵压低嗓子的喜悦呼声:“大王!永巷令勉有急事上禀!”
嬴政头也不抬的吩咐:“传!”
永巷令赵勉匆匆推门而入,笑容满面的面向嬴政拱手一礼道:“恭喜大王!”
“姜美人顺利生产,为大秦王室再添一丁!”
“臣为大秦贺!”
嬴政闻言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道:“善!”
“姜美人有功,擢其为夫人,赐居渊献宫,准其家眷探视问候。”
赵勉赶忙拱手:“大王仁善!”
而后赵勉陪着小心问道:“不知大王欲赐十八公子何名”
眺望着窗外已经漆黑一片的夜色,嬴政略一思虑便开口道:“赐其名为……”
“胡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