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穗宁受宠若惊,看着面前只看盒子就价值不菲的礼物,嗔怪道:“你这孩子,你来就好了,花这钱干什么?”
姜昭周身的疏冷散了几分,看着眼前对她丝毫不掩亲昵的美妇,话语也不自觉带上了暖意:“我精心挑的呢容姨,没怎么花钱,礼轻情意重嘛!再说,漂亮的人怎么能没有礼物呢?”
说到最后,她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看的容穗宁心花怒放。
但是身旁的容景淮听着就不是滋味了。
他郁郁地看了姜昭一眼。
小没良心的。
和他认识这么久,也没见她给他送个礼物。
容穗宁拆开盒子精心包裹的缎带,磁吸式的盒子甫一打开,一股沁人的墨香便晕染开来,她语气有些惊喜:“是幅画啊!”
她小心翼翼拿出画轴,等彻底展开,她整个人都被震撼住了,“这!”
整幅画以阴黑为基调,通篇以大片的浓墨精描了一口爬满青苔的枯井,井中跌坐着一个失了双腿的单臂女人,如枯草般的头发盖住了她半张脸。
最为震撼的是那一方枯井,居然诡异地从脏污的井壁四周伸出皑皑白骨般的手掌,带着引人堕落的毁灭死死扯着女人的衣摆。
可女人目光坚毅,决绝伸出那只淋满鲜血手臂,固执地触摸着枯井上方那方小小的圆日。
极致的黑暗与光明的碰撞——
白日追光。
纵使身陷地狱,我依顽强生长。
右下角虬劲的两个字落下:姜昭
那一瞬间,容穗宁一下子就想到了云渺的那幅《裂纹》,不,这幅的意境比《裂纹》更甚!
她甚至都不敢用手去触摸那画轴,生怕碰坏了一星半点,又或是惊扰了画中女子顽强的追光。
“昭昭,这是你画的?!”
姜昭点点头,眼角恣意上扬,笑的愉快:“知道您喜欢收集各类风格的画,这是我早年创作的,当然比不得大师啦,您喜欢就好!”
“喜欢呀!”容穗宁爱抚地卷起画轴。
这时候,楼梯阶忽然传来一道佣人的问候声:“太太,您手机响了。”
容穗宁应了一声,随后轻柔地摸摸姜昭柔软的发顶,“我上去一趟,昭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千万别拘谨,就当自己家一样。”
姜昭点了点头。
她确实有点喜欢这里。
容穗宁走了以后,姜昭本来想看会儿手机,奈何后背一道视线炽热的厉害,她顿了一下,而后眼角沉默地向后看去,猝不及防就撞进了容景淮深邃的眸光。
她抿了抿唇,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道:“干什么这么看我?”
容景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底深处灼烈的火光被无边无际的浓墨覆盖,他顿了两下,指尖捻动的佛珠忽然卡在虎口。
他伸出一条大长腿借此拉近了他与姜昭的距离。
冷檀调的古佛香铺天盖地涌来,姜昭呼吸一下子窒住,她忍不住向后仰,蹙着眉语气有些不悦:“容景淮,你干什么?”
容景淮胸腔微震,带出几声低笑,他刻意温柔的嗓音带着几分蛊惑的缱绻:“昭昭,我能不能向你索要一幅画?”
姜昭眉头拧的更紧了些。
一幅画,你至于靠我这么近?
“画名我已经想好了。”
“就叫——”
“不必追光,你就是光。”
姜昭眸光忽而一震,八个字,不轻不重,却如一顶醒世鸣钟,敲的她心声摇荡,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微妙的感觉。
见她不答,容景淮唇角轻轻勾起,眼底的柔和冲破束缚,低低凝成三个字:“好不好?”
好不好?
好?
不好?
姜昭从来没有过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一刻,万般情绪挤压在心头,她甚至有一瞬间觉着自己要溺毙在其中。
“你们在干什么?!”
冷不丁客厅响起一道惊呼。
姜昭睫毛颤了颤,瞬间回过神,一把推开容景淮。
容穗宁眼底带着惊疑,先是看了眼姜昭,随后将不可置信的眸光落在自己弟弟身上。
她绝对没有看错。
她弟弟方才那眼神,有怜惜,有疼爱,更多的是,压制的爱意。
活了三十载,一直认为自己弟弟最后的最后是与青灯古佛作伴的容大小姐,这一刻迷茫了。
她走进两步,毫不客气地给自家弟弟背后一巴掌,又问了一句:“你刚才干什么呢?”
容景淮轻哼,揶揄的目光扫过小姑娘逐渐红透的耳廓,声音轻快的很:“要画。”
“要画?”
容穗宁低啧一声。
“你少来。”
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闷骚呢?
怕姜昭脸皮薄,容穗宁也没打算现在追根问底,她手上拿着两个锦盒,“昭昭啊。”
姜昭啜了一大口茶水,苦涩的甘香刚刚入喉就听到容穗宁唤她,她赶忙抬起头,一股脑将茶水吞入腹,疑惑问道:“容姨?”
想着姜昭刚刚两腮鼓鼓像个小仓鼠的可爱模样,容景淮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惹的容穗宁狠狠剜了他一眼。
她坐到姜昭身旁,将两个锦盒推到她面前,看着姜昭蹙眉想拒绝的神情,她拍了拍她的手,耐心解释道:“你知道,我与你母亲一直情同姐妹,她刚出嫁那会儿,我就想送她个礼物,但是她太倔不收,那容姨就送给我们昭昭,以后在姜家过的不开心自己也能有傍身的东西。”
姜昭有些无奈。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着她离了姜家就活不了了呢?
她真的有那么穷?
“真不用,容姨,我不缺钱。”
容穗宁态度很强硬:“不缺钱你也得收着,不然你忍心看着我为这件事劳心伤神吗?”
姜昭没有办法,只能将其中一个锦盒收下,然后视线落在另一个上面,“那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啊。”
容穗宁指尖摩挲了两下锦盒,目光带着点怀念:“是你妈妈让我交给你的东西,我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姜昭神情一顿。
她母亲在生下她时便离世了,她只从照片上见过她母亲的模样,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她居然会给自己留东西?
姜昭放下茶杯,缓缓将锦盒打开。
那一瞬间,容景淮懒散没正形的姿势忽然坐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