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商标可以说是一件艺术品。
秦东前世就有收藏商标的习惯,别人的墙上挂的是装饰画或者与某位领导的合影,而秦东的墙上全是世界各地的啤酒商标,每件商标都是心血之作,但真正能称得上艺术品的寥寥可数。
仅仅两天,王庆文就设计出了秦东要的商标,商标完美地呈现了秦东的想法,排版打印出的草案放在衣谨的办公桌上,衣谨就笑着打趣道,“这是王老师第一次到我办公室吧?”
“以后还会来,找他。”王庆文手指秦东说着,却仍然在欣赏着桌上的商标,他从左边看看,又从右边看看,点点头却又摇摇头,突然他就抓起了桌上的钢笔。
“哎,你这人……”衣谨惊叫道。
却见王庆文拧掉笔帽,用力在地上把笔尖掰弯,然后刷刷刷地在草案上改动起来。
“我赔。”秦东笑道。
“哪个要你赔?”衣谨知道这就是艺术家的特质,她宽容地看看专心修改的王庆文,却见王庆文兴奋地脸上一片潮红,长长的头发遮盖在眼前,却看不到他的眼睛。
“作品,作品啊。”
王庆文突然抬起头来,哦,衣谨发现,他的眼睛里竟凝结出晶莹的泪花,他虚软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着衣谨和秦东怪怪地笑着。
葛优躺?还作品?
秦东和衣谨都同情地看着他,可是王庆文马上站立起来,“我再回去排版,只要用了这款商标,肯定能获奖。”
也不管秦东和衣谨的反应,他三下两下卷起设计草案,“这是我们两人共同的作品!”他用草案很不礼貌地点了点秦东。
哦,衣谨惊讶了。
“小秦,能让这个王庆文这样评价为作品的,你是惟一一个!”
……
秦东和王庆文的作品很快排版印刷。
绿色的瓶体,红色,银白和金色的搭配,这就是一款优质自带传播力的啤酒商标设计!
“作品,作品啊!”衣谨也学着王庆文的口气笑道。
“以后我还到二轻厅来找你。”王庆文丝毫不以为意,眼光却停留在秦东身上。
“你不要到这里找他,到秦湾吧。”衣谨也笑道。
“秦湾大学?海洋大学?”王庆文问道,“秦湾没有美院吧?”
“没有,我在嵘崖啤酒厂工作。”秦东笑道,“我姓秦。”
“噢,你是设计员?”王庆文忙问道。
“不,我从事的不是设计工作,是厂长的工作。”秦东笑着就伸出手来。
……
秦东回到秦湾,仅在家里待了两天就又去了北京。
厂里,陈世法也看到了他的啤酒商标设计,他只说了一句话,“用!总厂、一厂和二厂都用!”
提着人造革手提包,秦东轻快地跳下吉普车,看着眼前这幢高大的苏式六层建筑,深红色和淡黄色搭配的风格很是典雅,楼体上残留着夏天爬山虎的痕迹。
这就是位于东长安街六号的轻工业部。
1970年6月,第一轻工业部与第二轻工业部、纺织工业部合并,成立了轻工业部,后来的1993年3月29日正式撤销,成立轻工总会,前后存在二十三年。
可就是这短短的二十三年,却推进和见证了我国轻工业的蜕变和腾飞!
走进轩敞的大楼,看到门上方食品工业局的牌子,一位平头青年就迎了过来,“请问,您是秦东同志吗?”
“我是。”秦东在轻工业部并不是两眼一抹黑,前年南京一条龙会议上,他就与食品局和机械局的两位处长熟识了。
“那跟我来吧,蒋司长正在等你。”青年看看他手中的人造革提包,笑了笑朝前面走去,蒋司长的老家是经常来人啊,不过,这位穿得很是体面。
门被推开了,一个个子很高,梳着二八分头发的青年人就笑着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他打量着秦东,秦东却已是笑着伸出手来。
蒋远平握住他的手,又上下打量着他,“哦,你就是小师弟!”他说得亲切,好象两人曾经见过一样。
“您就是三师兄?”秦东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师出同门,自然带着一份亲切。
蒋远平笑了,“老师身体还好吧,六月份到沈南考察你们省轻工学院班子,跟老师见面时他提起过你,你叫我远平就好,”他看看墙上的时钟,“晌午了,我是不是该请你吃饭?”蒋远平又笑道,“老师说你的手艺,一级厨师也比不上……中午想吃什么?”
他的态度很是亲切,这位小师弟,是老师的关门弟子,梅毓秀特地写信来让他关照,他知道,董青鲲也是很高傲的人,但董青鲲在信里和电话里也是对秦东赞誉有加。
秦东看着这个亲切副司长,自己的三师兄,他知道他的履历,以前是食品工业局酿酒处副处长,现在呢,从副处越两级直接提拔到食品司直接任副司长。
“师兄,可以尝尝你们的食堂吗?”秦东笑道,他来时真没带什么东西,食品司,哪个地方的好吃的他们不知道?没尝过?所以他只带了两瓶自己的啤酒。
“这就是你的啤酒?”看到商标,蒋远平眼前一亮,他拿起酒瓶,仔细端详着商标,“这款商标让人耳目一新啊,我都禁不住想要尝尝你的啤酒了!”
蒋远平又看了一眼商标,这才又放了下来,“不到外面去吃?”他还以为秦东对部里的食堂有兴趣,“那走吧,吃饺子去,今天是立冬啊……”
立冬补冬,不补嘴空。
北方人在这一天都会吃饺子,“嗯,三十个够吗?”蒋远平看着端着一碗醋的秦东,这个小师弟,虽然是地方啤酒厂的厂长,但是一点也不露怯。
“六十个吧。”秦东也不客气。
哦?蒋远平笑了,这饭量,得让部里那些南方人惊掉下巴。
用花椒水泡的五香鸡蛋、一碟子干烧肉,眼前两大盘饺子,秦东吃得很是畅快。
干烧肉基本上是纯瘦肉,红烧,嗯,汤汁估计是秘方,口感自不用说,只那颜色说金黄似乎还透着点鲜红,混不似后世老北京红烧菜酱色的浓重。
这种独特的色彩仿佛只留在了这个年代的记忆中,后来再也难觅。
“小秦,吃饱了吗?”蒋远平的口音里带着一股老陈醋的味道,“老师和青鲲知道你没吃饱会笑话我的。”
“那再来两份干烧肉。”秦东仔细地琢磨着汤汁中的佐料,八角、桂皮、冰糖……
“哦,蒋司长家里的亲戚又来了。”看着蒋远平又端来两盘干烧肉,有相熟的干部就笑了,乡下来的亲戚饭量都很大,都是秦东一样的饭量。
这样的亲戚蒋远平一年也不知道要接待多少拨,以前在家里招待,后来实在招待不烦,就带到了食堂里。
“哎,你说吧,不好好招待,回到家乡一句好话没有,父母脸上都没有光……”隔桌,一个好似同样的凤凰男摇摇头,又瞅一眼秦东。
他自然地把秦东归为乡下的亲戚中的序列,穷亲戚。
滴滴——滴滴——
秦东把最后一个饺子填进口中,又喝了一口醋,腰间的传呼机就恰到好处地响起来。
传呼机?
原本稍显喧哗的食堂里,部里的干部的目光都被这清脆的声音吸引了。
“这是我师弟,”蒋远平忙跟众人介绍道,“从秦湾来的,他啊,别看年轻,可是参加过部里一条龙会议,也去过德国,他发明的酶法糖化技术,杨部长亲自写了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