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自天边而过,如惊雷忽现,瞬息即千里,有人察觉想追上去一探究竟,最终难以辨认对方去向,追了片刻遗憾停了下来。
叶微尘一路向灵康秘境遁去,自他入化神后期,修为提升的同时,太上辰星诀运转速度变快,识海中的剑意之域也更为恐怖,已到了裴溯在侧,都隐约能察觉到压迫的境地。
这还是他收敛后的力量。
如今这一路上,甚至有炼虚之境的修士尝试捕捉他的身影,最终都难以追踪,可想而知他现在修为的异于常人。
离开几座都城后,叶微尘尝试将力量释放到一定程度,所遁剑光划破天际时,惊得不少修士从打坐中醒来。
他们只觉得心惊肉跳,有一种极大恐怖掠过自己头顶上方,心神都为之冻结。
而始作俑者心无旁骛,在赶路途中,甚至又参悟了新的身法。
一路疾行,灵康秘境到了。
叶微尘神识一扫,发现这秘境周围依旧藏匿着不少杂乱的气息,看来南州各方势力对于秘境关闭之事耿耿于怀,都想赶在第一时间知道其动向。
他从山谷另一侧步入,走到一狭窄之处后,以灵气为引,剑纹为辅,飞快在峭壁上画出复杂的符箓。
符箓生成后先是毫无动静,过了片刻才缓缓勾连上秘境内部。
懵懂的符箓之灵仰起“头”,似乎是发现了面前人的熟悉,慢吞吞开启了祭阵的缺口。
叶微尘径直步入其中。
他一路前进,明显感觉阵内的仙灵之气在缓缓削弱,最直观的就是原本活跃的符箓之灵愈发萎靡不振。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出现一个苍老的身影。
云阑道人比起上次见面身影更加透明了,他摸着胡子正在仰观祭阵符箓,感受到叶微尘的气息转身望来,面上带了几丝惊讶,后又是欣喜:
“没想到消散前还能再见小友一面,也不算遗憾了。”
他抚着胡子,说起自己将要消散之事时并不难过,反而带着丝洒脱。
云阑:“此秘境完全由我残魂之力支撑,万年已过,我也到了极致,是时候该魂归天地了,可惜这片秘境若无后力,只能褪去灵气化为凡境了。”
他笑了笑:“只希望这些总来秘境探索的后辈们不要太过惊讶或失望才好。”
叶微尘听着云阑喃喃自语,亦看出对方眼中闪过的一丝不舍,他沉默片刻,拿出之前对方所赠的那根“梧桐木”:
“此物随前辈多年,亦沾染仙人之气,我以魂阵禁术刻之,可使前辈暂时离开祭阵。”
云阑一惊,连忙接过来看了两眼,他对阵法了解不多,但眼界非修真界人可比,这梧桐木上的魂阵极为特殊,似有几分上古真意,又暗含刻阵之人自己的领悟,很是不凡。
他不禁开口:
“小友真是令我佩服,常人有你这般天赋,必然全身心投入剑道之内,你居然在剑道大成的情况下还能将阵法一道如此融会贯通。”
他赞叹:“此等天赋心性,若是飞升上界,亦为无数势力所求。”
叶微尘:“前辈谬赞了,魂阵要求极为苛刻,我曾经成功一次,靠的是与对方不知何来的联系,此次未必能成功。”
云阑哈哈一笑:“成与不成,并不重要,小友有心了。”
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飞快落入梧桐木内,原先还有些被排斥,但当魂阵运转起来后,梧桐木不情不愿地将其裹了进去。
叶微尘拿起梧桐木,转身离开祭阵。
在离开时,祭阵震动了片刻,似乎有些疑惑,半晌还是放了行。
叶微尘明白,云阑之残魂其实还是与祭阵相连的,他此刻所做的,只是不想这位曾经为沧灵大洲奉献颇多的仙君孤独死在阵法中。
白玉京宗录曾记载:未立宗的万年前,有仙人降落大洲,劈山镇海,补天合地,保人间风调雨顺,身死前自愿化阵守一方天地,名曰云阑。
离开祭阵后,云阑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叶微尘身侧,他抖抖袖子看着下方的山林,有些感慨:
“万年沧海桑田,变化诸多啊。”
他指着一处笑道:“小友离开前可去那里一探,别看平平无奇,下方可藏着一条矿脉,很是不错,不然此境灵气散了,也终会化为凡石。”
叶微尘颔首,转而问道:
“我来此地其实是想求一个解惑,不知前辈可曾听过‘衍天’此名?”
云阑一惊:“当然听过,仙界人帝之本命神器,古巫一族镇族之宝,我亦有所耳闻。”
叶微尘垂下眸子:“竟是如此来历……”
云阑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再问:他一抹快消散的残魂,也管不了太多喽。
二人离开灵康秘境,走过繁华都城,再入凡人之界,云阑甚至请叶微尘给他买了点凡间小吃尝尝,入口后拍掌大笑:
“说实话,比不上仙界吃食,但别有一番滋味。”
他像个老顽童一样左右张望,望着人来人往的人间:望着稚子牵着母亲的手笑逐打闹,望着偶尔的修士行色匆匆,望着天地晴朗,明日高悬。
他眼中闪过一丝眷恋,终是叹道:
“小友,走罢。”
叶微尘看着他,缓缓点头。
离开都城后,二人来到灵康秘境外的一片山谷中,踏上一叶孤舟。
轻舟划过水面,飘飘忽忽往下游荡去。
远处寒山层叠,簇簇冬青,花影迷眼。
万顷江心一船荡漾。
白须道人望着日落西山,抚着须,笑了。
“小友,就此别过。”
他转身,长袍随风而震,白须白发,似欲登鹤而去。
终是未来鹤,也未见异景。
只剩一抹残影映着日光缓缓消散。
微风吹过,再无痕迹。
天边传来一阵清唳,有白鹭西行,循迹飞掠。
此刻春光还好,人间平安。
叶微尘独自站在舟上,最终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