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猛地被捏成齑粉，顾庭渊眸色冰冷，口气阴寒：
“本尊不需要这些无用的情绪。”
他浑身染着暴虐，魔渊随着他气息的波动卷起波涛，拍打在岸边。
他静了片刻，又突然笑了起来，远处的天魔殿血腥气越来越重，阴寒的力量从中流淌进魔渊，再流入他的体内。
那些怨恨的力量像是爬满墙壁的荆棘，遮盖了心，再也不能窥得半分温情。
顾庭渊望着漆黑的天空，喃喃开口：“‘你们’不是想让本尊回去吗？”
他满脸平静：“反正本尊即将再启魔宫，离开这里前不如回去看看。”
*
叶微尘衣衫微湿坐在窗棂边，发丝还带着从临渊池中染上的水汽。
苍梧在桌上轻鸣一声，一股剑气自它剑刃中射出，小心翼翼带走了主人发丝中的湿气。
他手上握着从十二剑侍那里传回的传讯玉剑，里面写明了玄阴山近日发生的变故，当看到那句【神秘魔修，修为至少大乘，疑似渡劫】后，他缓缓放下玉剑，指尖在桌沿轻敲。
而放在传讯玉剑旁的赫然是一块记录着玄阴山主生平的玉简：
玄阴山主，姓谢名青炀，通州城人士，自小拜入悬谷，后因悬谷事变叛逃，于十年后杀阴山山主，改“阴山”为“玄阴山”，修为未知，仅知其数月前曾与悬谷谷主大战，后不了了之，所示修为不低于合体后期。
“通州城吗？”
叶微尘眸光微动：据他所知，君怀受伤的地方就是通州城，这位山主可不像有什么思乡情怀的人。
他振袖一挥，半空中浮现了一幅沧灵大洲的地图，通州城被红色细线标出后，左侧百里内就是爻月秘境开启的地方。
“天命。”
是巧合，还是说，爻月一族的‘天命’就是玄阴山的‘天命’？
曾于灵康秘境中感受到的衍天碎片气息，与‘天命’是否有关？
沉思片刻，他将玉剑内刻录进新的命令，苍梧周身剑纹一闪，玉剑飞快从峰顶跃出，身化十二枚，又向各个方向射去。
做完这一切后，叶微尘端坐在窗棂旁，他望着掌下十九道纵横的棋局，缓缓执起一枚黑子，悬了片刻，终究落在了左上角。
窗外刮来一阵风，纷飞的凌霄花落在了棋盘间。
他收回手，未被白绸覆盖的半截轮廓更显冷漠了几分。
一阵清脆的鸣叫从外面传来。
朱红喙，黑白爪的灵鸟努力扇动着翅膀，晃晃悠悠从正殿飞了进来，待看到内殿端坐着的白衣道君时，黑豆大的眼睛猛地一亮，雄赳赳气昂昂地往窗棂方向冲过来。
它冲得太快，落在棋盘上一时没刹得住脚，以一个滑稽的、脸着地的动作趴下，爪子蹬了几下，愣是把叶微尘刚刚落下的黑子蹬开了几步。
叶微尘看着它。
风信鸟尴尬地站好，抖了抖头顶的冠羽，先是发出了几分清脆的鸣叫，随即声音越像人音，它从翅羽下抖出一颗幻影流光石，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飒爽的男音：
“微尘，见鸟如面，展信如晤。”
叶微尘：“……”
“悬谷已开谷多日，我实在被诸事缠身，直到如今才有时间予你来信。”
“风信鸟到白玉京时，我应当已从悬谷出发前往中州，若无意外，我等近日就可相聚。”
“不知牧思远那个蠢货在中州可还安好？”
“你前些日子托裴宗主送到谷主处的信已收到，附幻影流光石一颗，内有当年之事详情。”
“望君珍重，兰泽。”
风信鸟说完该说的话，扇动了两下翅膀飞到窗棂上轻啄羽毛。
而叶微尘拿起棋盘上的那颗流光石，灵气注入后，面前出现的留影正是多年未见的兰泽。
他轮廓清隽，剑眉斜飞，一双桃花目似笑非笑，薄唇轻启：
“你要问多年前悬谷事变的具体情况，可是问对人了。”
“当年谢青炀是因为他师兄，现任的悬谷谷主萧时，未来得及救一个女子，才叛出悬谷。”
他想到什么有些怜悯：
“那女子也是个可怜人，本是当年阴山山主的女儿，被当作一枚旗子安插进悬谷，为的就是一份古丹方。但当事发时才发现自己仅是弃子，真正要盗走丹方的另有其人。”
“谢清炀对那女子动了心，便求当时还是悬谷前任掌门亲传的萧谷主帮他救人，可惜当时悬谷一片混乱，萧谷主根本顾不得他们，只将他们先安排在隐蔽之地。”
“后来……”
兰泽的幻影叹了口气：“后来听说有人发现了他们，直言谢青炀包庇妖女，争斗下本就受伤的女子死了，谢青炀便杀了那些同门叛出宗门。”
“他另有奇遇，不仅杀了老山主，还得了阴山，从此更是恨上了悬谷。”
“孰是孰非，真正的情况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幻影缓缓消失，叶微尘若有所思。
风信鸟从高处盘旋飞下，似乎想蹭蹭面前的白衣道君，但很快旁边的苍梧剑就发出了警告的气息，它委屈地跳了两下，最终还是从正殿飞出，寻不知在哪的主人去了。
叶微尘不知道苍梧下意识间伤了一只灵鸟的心，他想着兰泽刚刚所言的情况，回想起当日“韩婧儿”想要用噬魂珠复活临安城的祈愿。
“天命”所言，只要有九颗噬魂珠作交换，它便能超越生死轮回，挽回已经死去的人。
世间万数，生死为上，那是成仙之人都不愿意轻易触碰的禁忌，“天命”又以什么身份做出这份承诺呢？
若依“韩婧儿”所言，谢青炀数百年的算计，手上的噬魂珠绝不止几颗，“天命”完成他的愿望了吗？
他的愿望是否与他叛出悬谷的缘由——阴山山主的女儿有关呢？
叶微尘将被风信鸟打乱的棋子归回原位，神色愈发淡漠：
“若如此，攻心为上。”
峰顶周围的上品绛竹发出飒飒的声响。
一抹黑影顺着之前留在问剑峰深处的魔气遮蔽气机，飞快顺阶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