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化成“容与”模样的顾庭渊轻笑着开口:
“师尊,北夜来者不善啊。”
叶微尘神色冰冷:“天欲其亡,必使其狂。”
顾庭渊想到什么:
“虽说如此,但北夜靖前世还是又撑了百年的,自他死后,北夜一族就分崩离析了。”
叶微尘:“不会了。”
顾庭渊转身望他:“师尊何意?”
叶微尘负手:“北夜一族会迎来新的天命之女。”
顾庭渊挑眉:“天命之女?这可是北夜靖的母亲北夜溟的命格,当年这位皇女杀父杀兄杀弟,以雷霆手段登上皇位,北夜一族在她手上强盛了几百年,若不是她死得早,这皇位说不定还轮不到北夜靖。”
他眯起双眼:“哦……也不是,北夜靖杀死自己的亲弟弟北夜宸,要不是妹妹北夜斯离早就放弃继承权,离开东洲成为白玉京亲传,说不定……”
叶微尘注视着前方,越发看不清神色:“北夜宸的女儿曾被人预言和北夜溟是一样的命格。”
顾庭渊:“可那位传言十分聪慧的皇女不是早就夭折了?”
前方已经能看到白玉京的护宗大阵,叶微尘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有人告诉我天命不可违,我便做了一个尝试。”
他看向顾庭渊:“结果如我所愿。”
顾庭渊被叶微尘身上陡然爆发那股杀机震的心潮迭起,刀锋行走的快感让他全身肌肉紧绷。
他忍住心中想要把面前人拥入血肉的渴求,努力维持着毫无威胁的表象:
“师尊,莫非这场棋局,您已先行一子了?”
叶微尘垂下眸子:“身在局中,若不想为人所控,便不得不行。”
他望着远处的白玉京不再开口。
*
白玉京。
看到那自云端落下的白衣道君,沈枢心中激动,自师叔失踪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激动道:“师叔,您终于回来了!”
叶微尘点头:“你怎知我今日归宗?”
沈枢眨了眨眼:“师尊说的,他卜了一卦。”
叶微尘闻言面色淡了下来,沈枢连忙补充道:
“有斯离师叔在旁辅助,消耗没那么大,接到师叔的传信玉剑后,师尊本想派灵舟前往南州,但怕路上与师叔错过,便又起了一卦,算到了师叔的归宗之日。”
“师尊和斯离师叔此时正在问道峰等着您呢。”
他说着,目光对上同样消失很久的顾庭渊,有些惊讶:
“容与前辈您也回来了?”
顾庭渊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眸光微动:
“路上与峰主相遇,顺势同行归宗。”
他神色看不出多少变化,嘴角依旧带笑:
“峰主不如先去问道峰与宗主相聚,容与先回问剑峰了。”
叶微尘看了他一眼,终是“嗯”了一声。
沈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为何感觉面前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
叶微尘化作剑光来到问道峰,裴溯和斯离二人果然正在站在峰顶大殿的长阶上等他。
斯离看到完好无缺的师弟松了口气:
“阿尘,你可担心死师姐了。”
叶微尘眼中的冰雪化去:
“让你们担心了。”
裴溯握着他的手腕,以灵气入体查探了下情况,微微皱眉:
“我原以为月流光是你机缘所在,却没想到依兰城会遇到此番劫难。”
“你剑骨上的伤势居然更严重了。”
斯离面色微变,手一挥便是个包袱,打开一看,竟都是外面极为稀罕珍贵的疗伤圣药。
叶微尘见状笑了下,向来清冷的脸上好似冰雪初融,露出几分难得的温柔:
“师姐,这些于我无用,剑骨之伤不是它们能治愈的。”
斯离往他手上塞:“那你就拿着,不如好好待在白玉京,要什么东西由师兄师姐给你寻来。”
裴溯无奈:“阿尘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斯离柳眉倒竖:“在我眼里,阿尘永远都是孩子。”
裴溯摇头浅笑。
三人说着一齐往殿内走去,叶微尘落下一座结界,径直切入正题:“月流光在我手里。”
裴溯和斯离一惊:“枢儿不是说月流光已经被祭于妖族封印了吗?”
叶微尘简略地把月流光和宋也之事复述了下。
二人听得满脸复杂,斯离浅尝了一口手边的灵茶,将段风行中毒之事一一道来:
“‘妄心’此毒极为狠辣,毁人灵智,坏人道心,杀人不见血,若不是枢儿身怀异宝,这位依兰城城主可能直到身死道消,都未能意识到原因。”
裴溯点头,神色带上几分严肃:
“我已让钱多元送去可以抑制毒性之药,段城主是心性不弱之辈,现在已经前往妖兽战场寻求突破机会了。”
叶微尘闻言有几分惊讶,段风行那时心志浑噩居然有中毒之因,他拂过腰间的玉佩,心中淌过几分思量,缓缓道:
“还有一事,事关重大,请师兄加固结界。”
裴溯和斯离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将叶微尘设下的结界加强了几分。
叶微尘走至窗边,注视着白玉京最后方的宗门禁地,神色凝重:
“我此番回来,是因为算到一卦。”
“师父十年后有生死大劫。”
斯离霍然起身:“阿尘你确定?”
叶微尘点头,他原想将近日发生的事全盘托出,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有几分不安,最终还是选择先隐瞒下来。
裴溯皱着眉,手中反复掐算,眸中泛上了一种浅银色的光,衬着一张脸出尘至极,他算到极致,临近合体期修为产生的意象甚至影响到身侧二人。
斯离和叶微尘被带入到一股神秘的黑暗中,随着裴溯掐算的进行,三人周身泛起冰冷的星芒,罗盘型的半仙器从虚空中浮现,伴随着宗主印缓缓转动。
一转,二转,三转。
黑暗中有股力量蠢蠢欲动。
叶微尘彷佛感知到了什么,掌中苍梧顿出,携剑意滔天护在裴溯身前。
斯离跟着扬手一挥,筝弦拨动,弦音和风细雨中带着萧杀之息,周旋于三人身侧。
那股叵测的力量缓缓消失。
裴溯周身意象散去,他皱着眉:
“‘问天’算不出来。”
“我不可能去算渡劫期的师父。”
他眸色沉沉:
“但无论怎么算,以谁为命盘点,都好似有一股力量在阻拦我。”
一时之间有些寂静。
半晌,叶微尘开口打破了窒息般的氛围:
“算不出来也好。”
他垂眸看着掌心,声音听不出喜怒:
“算不出来,便是无有定数。”
裴溯微微一顿,不知为何想起之前在“问天”中看到的画面。
被赤火覆盖的白玉京,还有一身白衣,杀意临天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