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咎处理好手中的公文,便放下了笔。
他没有打开新的一卷,只是用那平静无波的视线淡淡的扫过乐清悠。
她坐在下首,好看的眉目如今微微蹙起在思考就没做声。
其实很多事早有预兆。
当初他刚猜到端倪的时候,心中曾掀起过惊涛骇浪,所以他理解乐清悠没办法一下子就接受并消化。
世人皆知天帝乃是天界之主,因为上神顾兮坐镇清灵台,并且他一向敬重天帝,鲜有违逆,这在六界看来,上神便算是天帝手中最高战力!
有他坐镇,所以天界才能成为六界最强!
甚至说一声天界是六界之首,天帝是六界主宰也丝毫不为过。
可偏偏因为上神吸引了六界的目光,妖界与魔界都把他当成头号威胁,却忽略了在他的羽翼下,逐渐成长起来的天帝,以及他渐渐膨胀的野心!
范无咎微微垂下眼帘,当他知道鬼界有另一股势力的时候,不是没有跟大帝报备过,可是他看见大帝眉头紧锁,不发一语便察觉了事情并不简单。
是啊,连他都发现了,镇守鬼界的东岳大帝又怎么会一无所知?
就在他沉默的告退,脚步即将迈出门的那一刻,大帝却突然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话。
大帝说:“他安心,鬼界才能太平。”
范无咎脚步微微一顿后,继续离开了大帝的书房。
别人不懂,范无咎却不是愚笨的。
他已经明白大帝在点他,算是解释提醒,也算是……警告,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多管闲事。
大帝考虑的太多,鬼界那么多子民,他不想步妖界魔界的后尘。
范无咎一个做下属的,自然得理解!
他虽然脑子不笨,却也明白凭自己的实力,根本没那个资格跟天帝叫板。
索性装聋作哑,还替大帝打着掩护隐瞒,粉饰太平。不得不说,他做的还是挺成功的,就连最亲近也最敏锐的老白,这次都被他顺利糊弄过去了。
而且一糊弄就是这么多年。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
反正就这么一路放任,看着鬼界的另一股势力如平地起高楼一样,越做越大!
乐清悠总算从范无咎的几句提点中,理顺了大概。她抬头看向范无咎,却发现他竟然在走神儿。
看来情况可能比她想到的还要严重。
突然想起范无咎说的那句“你们的人今日应该已经打草惊蛇了”,她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乐清悠立马拿出传音石给这次带出来的所有人传信,让他们立刻回据点,暂停所有外出打探的事项。
看着一堆人陆续回复收到,乐清悠心中的不安总算稍稍缓了下来。
范无咎此时因为她的动静,已经回过神来。
他拿起旁边的一个公文卷轴轻轻展开,他的动作就像他的人一样,平缓谨慎,冷静到不起波澜。
乐清悠坐在下首,视线在范无咎与传音石间来回流连。范无咎也不介意她欲言又止,自顾自的处理着手中的公文。
这次为了能单独见乐清悠,他故意打赌输给了谢必安,算是主动承担了两人份的文书工作。
别看他动作平缓,其实处理的速度却是不慢的,只是因为谢必安那家伙之前偷懒,着实积压了不少文书,而且都已经到了要交的临期,所以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忙的。
乐清悠这边有一小队人一直没有回信,让她心中越来越焦急,不停的给他们发消息。
本想再问范无咎些细节的,可是她看范无咎处理公文一直很忙,也没好意思打搅他。就想着等他休息的时候再继续问,反正这股势力盘踞在鬼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的。
乐清悠默默的开解自己,可是很多预感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就在范无咎又处理完一摞公文,伸手捏住眼角缓解疲劳的时候,安静的殿宇突然冲进来一个通身红色一只眼的独角小鬼。
“黑无常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范无咎抬眸,那古井无波的眼中除了冷意,再无其他!
那小鬼被他的眼神震慑,吓得一个激灵,可是转头就顾不上了似的,开始嚷嚷!
“黑无常大人,黑无常大人!不好了,白无常大人可能出事了!”
范无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的冷意仿佛凝成了实质一般冒着森森的寒意!
“说清楚。”他的话语并不带情绪,可是乐清悠在一旁却觉得瞬间殿内森然彻骨!
那赤红小鬼早已吓得哆哆嗦嗦的跪下了,声音颤抖着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乐清悠不得不感叹,在范无咎手下做事的小鬼,心理素质真得过硬,有机会真应该把自家弟子交给范无咎磨砺磨砺。
看看人家,吓成这样还能吐字清晰……
乐清悠本还感慨呢,可是越听事情越不对,就连心里那点小九九都变成了焦急!
本以为谢必安那性子,惹祸也就是闹点乌龙,无伤大雅。
可是听这意思,他带队出去扫荡游魂竟突然联系不上,失踪了?
这可是鬼界啊,谁敢对东岳大帝的得力干将出手?而且白无常可是在人界吃香火的鬼神,普通的游魂哪里是他的对手?
等等,扫荡游魂?
乐清悠么猛地抬头,却对上范无咎皱眉沉思的目光。看来范无咎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谢必安恐怕是扫荡游魂时不小心招惹了那股隐藏势力,跟人家杠上了!
那可是就连东岳大帝都要退避三舍的天帝私兵,谢必安究竟是怎么招惹上的?
不对,自己那边也有一小队人没联系上,该不会……这么巧吧?
范无咎沉默了片刻,低头看向跪地的赤红小鬼。
“赤鬼,七爷今日去的哪片扫荡?”
“今日是去的破庙那片,因为前几天地藏菩萨找他抱怨附近的游魂太多,已经打扰到了谛听休息,想让白无常大人过去处理一下。白无常大人又一向热心,所以今天就……”
范无咎摆了摆手,赤鬼立马乖巧闭了嘴。
他实在是有些头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以谢必安那闹翻天的性子,这事儿恐怕是不好压了!
他看了乐清悠一眼,很快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