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76年9月1日
地点:友北村学校
到了开学才发现教初中的数学老师乔老师,回城了。
张校长安排我教了初中,初中和小学不一样,不是谁都带的了。
张校长说,“你顶一顶这个,回头下学期找到新老师了再说。”
乔老师走的时候甚至没跟我们这些同事们说一声,走得那叫一个快,一副生怕出意外要被留下来的模样。
我走上初中的课堂的时候,我看着底下的孩子们多少有些意外,尤其是那个刘建,他看见我的时候下意识低了下头。
大概是看到我有点心虚,我才懒得跟他一个孩子说去计较什么呢,再说,他也总算是懂事不少了。
“同学们,我是这学期你们的数学老师,我叫祝安。”
我的自我介绍结束底下马上响起掌声,毕竟这批都是从小上我课的。
“大家也很熟悉,我也是看着大伙儿长大的,你们谁谁谁的,老师连名字都不用问,那么我们直接上课吧。”
确实缺人,学校的老师一直在缺人,这会儿乔老师还直接走人了。
校长停不下的代着课,一个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不容易。
等到办公室,里头一帮老师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聊什么呢。
我上前问,“咋了?聊啥了?”
一个男老师拿出报纸,指着上头一条新闻,
“祝老师,你看,咱们这边儿这么小的县城居然还引进了这种新型机器了,还真了不得!”
我看了眼,点头说,“咱们这边本来就是重工业地区,咱这儿还有很多县城没有的大厂呢,配个新机器不奇怪。”
庄红梅进来就看见几个男老师在讨论些她不感兴趣的,什么工业,什么机器,什么动力,她喊住我,
“祝老师,你来一下。”
我放下报纸跟着过去,“怎么了?”
庄红梅踌躇着开口,“是这样的,我丈夫那边有个小表妹,跟你年龄相仿,而且长得也!”
我赶紧打断她,“庄老师,我不考虑这个!你怎么也来这个了?”
她舒出口气,笑着说,“我就说不提不提的,我丈夫非要让我问问,连照片都让我带过来了,你真不看?”
我赶紧摇头,“不看,庄老师,您就让我歇一歇吧。”
庄红梅还想推销一下,“她可是工人,在县城工作呢!条件真不错,而且,你闲着没事看看也行?”
再坚决也总有人来介绍,
“庄老师,实话跟您说,我就没这个打算,是绝不可能看的。”
她看我实在没这个意思,也就不说了。
这样的‘媒人’,我估计两天见一回,都养成习惯了。
到放学了,李宝妹在回村的那条路上拦住了我,我停下车看向她。
她的声音很清脆好听,鼓足了勇气开口,
“祝安老师,虽然我知道你一直拒绝相亲,但我还是想来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赶紧摆手让她打住,
“别,李宝妹同志,我对你跟李勇对你是一样的,我就把你当成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
“你先别说话,让我说完!”李宝妹学着我摆手,继续说她的台词,
“我知道是因为我哥哥,你才一直对我好,我从没误会过什么,我站在这里也不是觉得你会喜欢我。
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活在一个我不在的世界里,那里有你的未来和抱负,而我会一直支持你!
也会永远记得那个雨夜,有个少年带着光走来,救了已经绝望的我和哥哥的性命。”
我听着李宝妹把她精心准备的那番话说完,露出了笑容,“谢谢你,也希望你幸福。”
这个小孩儿怎么会这么可爱的。
李宝妹一抬下巴,“所以你以后不需要再避着我啦!”
说完她直接转身走掉,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她家里来找我说过被我拒绝之后,我确实有下意识避开点她,没想到她看出来了。
不知怎的,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回想起那天暴雨他们在林中遇险的场景:
一个大坑里躺着一摞的人,而李勇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还是紧紧护着妹妹。
李勇伤的那么重,李宝妹硬是没受什么伤。
她真的很幸福,是我见过的女孩儿中最幸福的一个,爱她的父母、兄弟、嫂子们,甚至侄子侄女们都对她那么好。
再想想于凤娇、李玲花这些,简直让人心酸。
李宝妹是个好孩子,那也有坏的。
我回村的时候,村子里闹得厉害,围了一群人,都看不清里面在干啥。
李勇凑着头看热闹呢,我拉住他,“咋啦?”
李勇看是我,赶紧说,“安子,是刘胜利,被举报搞破鞋了,跟友邻村的黄花!”
说实话我那会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又淡定下来,管他呢,要作死谁也管不了。
我都想离开等后续新闻了,结果李勇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听到我来了的村民们居然自发给我让了条道!
你说说,这事儿整的!
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来的人太多了,估计周边村子人都过来看热闹了。
我是不想凑这个热闹的。
刘胜利被民兵按着呢,看着我了,跟看见亲人似的,哭着喊,
“安子!救命啊,我没有啊,他们冤枉我啊!”
我上前问村长,“咋回事儿啊?他咋还说冤呢?”
村长都没有开口的机会,刘胜利添油加醋多了,仿佛怕别人也给他添油加醋冤枉他。
他涕泪横流,嘶喊着,
“那个黄花,我去老丈人家的路上,她堵住我,我直接就要绕开走,结果她一把把衣服解开了!
天哪,我冤啊!是她耍流氓,我啥也没干,我吓得赶紧要跑,她呢,一把扑我怀里,我发誓啊!
真是她扑的,这回我是一下就推开她了!我一把推开了,结果叫人看见她衣不蔽体躺地上!她反过来冤枉我耍流氓啊!”
刘胜利啊,这哭得叫一个惨啊,哎呀!
我又问村长,“那咋说呢?他是这么个说法,那边儿咋说?”
村长捂着脑袋头疼,“这,别人都说是他耍流氓啊!这咋弄?”
我又看向民兵,问,“请问那位目击者是谁啊?”
民兵指了指边上一个大婶儿,啧,那大婶儿就像个战斗机似的,那叫一个嚣张,
“我!我亲眼看见!他把黄花按地上!哎呀,那场面!”
我沉吟了一会儿,“那我请问,当时你看见什么场面了?”
那大婶儿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了,然后说,“啊呀,就是穿着个衬衫,然后扣子解开了,光溜溜的呗!”
我向她确认,“里头真的光溜溜?”
那大婶儿有点卡壳,边上人看我眼色已经有点不对了,这不是耍流氓嘛!
我坚持要大婶儿回答,“真什么也没穿?衬衫也没脱?”
大婶儿终于回答,“是,里头光溜溜!没脱衬衫,就是解开了扣子!”
我看向民兵,又看向村长,“黄花呢,这个当事人在哪儿?”
村长愣着,“啊?人家姑娘家,怎么好在这儿的?”
我仔细分析着,
“村长,我相信刘胜利,你想现在才九月初,天气还热呢,大伙儿穿的都是薄款的衣裳。
黄花难道是习惯不穿内衣的?大夏天薄款的衣服也不穿内衣嘛?衬衫没脱完,自然解不开内衣,那她内衣呢?
所以我才想说让她来看看,我当面问问她!以前她就试图勾引过刘胜利,刘胜利差点动摇了,还跟家里吵过架。
还好及时迷途知返,一心好好过日子了,你说之前她勾引都没成,现在刘胜利反过来去侵犯她?说得过去嘛?”
刘胜利听了我的话,哭得那叫一个没出息啊,
“对对对,她扑的我,我真一下推开了,我没有啊!呜呜呜!真没有!诗诗,媳妇儿啊,你信我啊!”
华诗诗一下扑到刘胜利身边,大喊,“我相信胜利,他没胆子干的!”
我的话也让不少村民开始嘀咕,难道他真是冤枉的?
我再次看向那个大婶儿,“你确定当时刘胜利把黄花按在地上的?他们两个都在地上?”
大婶儿回想了下,“呃,黄花倒在地上,刘胜利站着的!但是那场面,咋看咋像!”
我呵斥她,“不要说你的判断,只说你看见的!”
大婶儿没了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黄花是没穿内衣,刘胜利确实也是站着。但是我一喊他就跑了,咋不是心虚呢?”
“要是你遇到这事儿,你跑不跑?”我问她。
搁谁不得跑啊,还说那些!
最后黄花还是被一起审问了,当然是公安审问,不是民兵。
这么点功夫,公安已经到场了。
黄花咬死了刘胜利耍流氓,否认自己勾引过刘胜利。
能不咬死嘛,这可是要命的事儿啊。
公安实地考察了现场后,还是查出了破绽,那条路虽然人少,但还是有个孤寡老头住在老头住在不远处的。
那天老头正在路边拢菜地,蹲的低,没人发现他。
老头看不仔细,但大概场景还是跟刘胜利说的一致的。
女的拦住男的,男的要走,然后女的又拦,两人抱在一起,男的突然一把推倒女的。
后来男的跑了。
公安拿着证据去问黄花,终于撬开了她的嘴。
她只能承认是自己勾引刘胜利,被发现后只能反过来说对方耍流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