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凤凰虽然脾气火爆，但也是知进退的人，知晓事情闹大，对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局面不是一件好事。
他见后就收，又将话题拉回到正轨上，“总而言之，共工逃出神墟的时候，老夫第一时间便来护持这神墟，当时青牛和酆都都在无尘天对付那尊域外魔尊，共工也只能交由大秦的那位处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老夫也尚在困惑当中，准备来日细查！”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老凤凰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
很显然，他对共工氏出逃天外之事，也感到十分困惑，同时又极为不满。
从他的视角看来，于情于理，这样的一尊大敌都不能放走，必须全力诛灭。
哪怕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也绝不能养虎为患，留给共工氏初祖卷土重来的机会。
奇怪的是，太古大秦的那位万古独夫并没有这么做。
是做不到吗？
这明显不是个足够有力的理由，压根站不住脚。
共工氏初祖虽强，但从神墟逃脱的过程中，便遭受了重创，而那位万古独夫又是当世最强之一，是仅有的能够常驻帝境十一重楼的存在。
哪怕不能直接斩杀了共工氏初祖，万古独夫也完全有将其留下的把握。
这正是老凤凰心生困惑的地方。
这其中充斥着太多的疑点，需要明查细查。
“说到青牛祖师和酆都城主，他们二位如何？”
大夫子问道。
神墟和神灵海两座至尊战场，压力相当，各有各的难处。
神墟战场的难处在于，他们这一群至尊当中，并没有能够常驻帝境十一重楼的存在。
短时间的对决中，常驻帝境十一重楼和暂驻帝境十一重楼，并不会有太明显的差距。
一旦对决的时间拉长，双方在鏖战能力方面的差距便会彻底凸显出来。
所以在当时的神墟战场，如龙公、帝辛、燃灯古佛，这三大暂驻十一重楼的主力，只能选择轮番上阵，以免短时间杀之不得，反被共工氏初祖剿灭。
再看神灵海战场，出战人员的数量很少，只有两位，也就是酆都城主和青牛祖师。
两人面对的同样是一位常驻帝境十一重楼的存在，所以压力不会小。
“酆都并无大碍，已经回他老窝了，至于青牛……他也在他的老窝牛首山，似乎受伤了。”
老凤凰回道。
“青牛祖师受伤了？”
这一句话落下，全场刹那间陷入了寂静。
对于那等帝境十一重楼的存在来说，普通的皮肉伤根本不算伤，哪怕肉身毁灭，也能在顷刻间重铸。
这里的伤，恐怕指的是本源和根基上的伤。
而这样的伤，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方能疗愈。
换句话说，到了青牛祖师这种境界，要么不伤，一旦受了真正意义上的伤，伤到了本源根基，那就不是一时半刻能够疗愈的。
这也正是所有人沉寂下来的原因。
这意味着这位当代道教魁首，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无法维持原有的巅峰战力。
对生死道尊和道德天尊而言，这是个争下道教魁首位置的机会。
三教彼此相争，对佛教和儒教而言，这是个机会。
从阴界的立场出发，这也是个机会。
从太古三教的立场出发，这同样是个机会。
场上很安静，各自心怀鬼胎，又都知道对方心中的小算盘。
“此事真否？”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二代北冥开口，打破了持续已久的沉寂。
他身旁还站着来自黄泉河畔的天凤古祖，以及古阴界的南傩帝君和西伯帝君。
场上，恐怕就属他们最不希望听到青牛祖师受伤的消息。
因为他们都是酆都一脉的人马，和酆都城主一样保持着中立的位置。
不论三教内部的争端，现在九天十地的局势其实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
酆都城主不卷入俗世争锋，青牛祖师和大秦那位万古独夫便成了两个砝码，维持着三教和太古三朝之间的平衡，同时也维持着神界和阴界之间的平衡。
一旦青牛祖师失去巅峰战力，平衡便会被打破，大秦那位万古独夫或许就会有所动作。
这其实也是为什么，此次应劫大策当中，没有将青牛祖师和大秦那位万古独夫安排在同一队伍，同去神灵海。
“老夫不敢肯定，所以加了‘似乎’二字。”
老凤凰很谨慎。
但凡平衡被打破，九天十地所有的种族道统都会卷入一场腥风血雨。
凤族也规避不了。
有时候，内斗会比外来共敌更加可怕。
“似乎……”
听到这个词后，众人眉眼间的神色又多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微妙变化。
青牛祖师是真伤，还是未伤，还是假伤？
伤的多深多重？
这些都将会影响到当下乃至未来的九天十地格局。
“简而言之，结束神灵海一行后，青牛祖师便回到了大罗天牛首宗，并将眼下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交给了我们解决。”
老凤凰又道。
“什么问题？”
生死道尊问。
铿铿铿！！！
也就在这时，老凤凰在空中一个旋身，双翼猛然扇动，连接着他和神墟的一根根粗壮锁链接连崩裂，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声音。
“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当然是这神墟！”
老凤凰挣脱锁链，失去了他的拉扯，神墟却依旧没有停下。
虽然速度很慢，但还是能够通过肉眼捕捉到神墟的移动轨迹，正在向九天十地缓缓逼近。
“共工氏从中逃脱之时，勾动神墟意志，试图让神墟撞向九天十地，虽然被老夫拦下，但倾向九天十地的趋势已经形成，无法阻挡。”
老凤凰道。
众人的心思拉了回来，一个个面色肃然。
他们都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不久的未来，神墟会于某一天与九天十地相撞。
实际上，自帝禹将神墟推出九天十地之后，神墟便一直朝着九天十地靠近，试图重回正轨。
太古大周末年，那位大周末代人皇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发动那场千年元狩征战。
神墟本就是天道世界的一部分，回归天道世界，本就不可阻挡。
各路至尊也都预测过神墟和九天十地交汇的时间节点，距离现在还有很久。
这本是一件好事。
神墟回归九天十地，意味着天道世界归于完整，重铸十天十地，天地大环境也将得到很大的改善。
问题在于，共工氏初祖的所作所为，将神墟回归天道世界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导致神墟和九天十地重新交汇的时间节点提前到来。
按照历代至尊的测算，若以原本的速度回归天道世界，神墟和九天十地的碰撞将不会呈现出一种激烈的姿态，而是会以一种温和的姿态相互融合。
如此一来，神墟回归九天十地，不仅不会造成过于巨大的破坏，还能给万族众生带来不可估量的益处。
可现在，神墟的速度加快，无疑会打破历代至尊的预想，一切都将变得无法预测。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劫刚过，又来一劫，真就不打算让我们安生几日？”
生死道尊发出一声感叹。
谁能想到，强如他们这样的至尊，站在大世巅峰的人物，也会面临这种使人无奈的困境。
“青牛祖师打算让我们怎么处理，他可有对策？”
大夫子问道。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让我们想办法。”
老凤凰摇了摇头。
“要不……直接把这神墟砸碎了？”
生死道尊试探性给出了一个建议。
“你小子莫不是在说笑？”
老凤凰的白眼立即就投了过去。
若事情那么容易解决，哪里还轮得到他们来担忧？
当年的大周末代人皇，或是道祖，直接一巴掌拍碎这神墟不就好了？
神墟可是一个大世界，不是那等一触即溃的小世界。
强如至尊，也不可能完全摧毁一座大世界。
譬如他们这一帮至尊，和共工氏初祖掀起了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到头来，神墟依旧完好地屹立在这里。
于神墟内部，至尊们或许能摧山裂石，翻天覆地，逆转乾坤，但对神墟本身并没有太大的伤害。
昔日的共工氏初祖，也只是通过撞断不周山，才动摇了神墟的根基。
退一步说。
哪怕真有那等能人，能够湮灭整个神墟，也是得不偿失。
神墟乃是天道世界的一部分，一旦神墟被毁，那意味着天道世界永远也不可能完整。
短时间来看，或许不会有什么太过恶劣的影响。
毕竟，神墟已经脱离了九天十地多年，芸芸众生依旧活得好好的，依旧在繁衍生息。
而且有着帝禹铸造的禹皇九鼎，能够补充天道的缺漏，也不会影响到他们这些至尊角逐天地共主的位置。
但，这只是暂时脱离而已，神墟并没有湮灭，天道和神墟意志的联系依旧存在。
一旦将时间线拉长，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
神墟毁灭，意味着神墟意志毁灭，意味着天道将永远失去原先的一部分。
这将会是永恒的，不可修正，也将会产生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天道不复完整。
天道衍生出的世间万道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九天十地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天地大环境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天道的缺漏是否会随着时间不断扩大？
天道的缺漏一旦扩大，禹皇九鼎是否还能够发挥出原有的效用？
最重要的是，天道世界的壁垒是否会遭到破坏？
一旦遭到破坏，天外的一切，包括外道邪魔和天魔，都将轻而易举地闯入天道世界。
未来无人能够预测，无人胆敢笃定。
当年道祖那么谨慎对待神墟和共工氏初祖的问题，便是基于这个原因。
谁也不想成为万古罪人。
因此。
绝对不能粗暴地毁灭神墟。
“这未必就是在说笑。”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什么？”
众人应声望去。
包括生死道尊自己都感到有些讶异，因为在他刚刚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当即便自觉有些不妥，没想到居然还能有人附和？
但所有人都不得不重视起来。
只因说话之人极具分量，正是这场浩劫当中，太古三朝唯一一个现身于世的人——太古大商之主，帝辛！
“商皇何意？”
面对这一位，老凤凰也变得客气了许多。
生死道尊和道德天尊都只能算是他的晚辈，但在这位大商末代人皇面前，资历只能当作一个笑话。
“他提的建议很好，砸碎神墟的确是个上上之策。”
帝辛看了一眼生死道尊，“不过，寡人的意思也非彻底毁灭神墟。”
“那又该当如何？”
大夫子问。
“依寡人看，可将神墟割裂，分作数十，乃至上百，分批与九天十地交汇。”
帝辛道：“如此，便能减少神墟回归造成的毁坏。”
此言一出。
众至尊沉默了下来。
所有都在沉思。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沉思的对策。
“可神墟乃是一方大界，并非豆羹，哪怕贵为至尊，也无法随心所欲将神墟割裂，商人皇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了。”
有人提出质疑，声音来自道德天尊。
“于你而言，当然是异想天开。”
帝辛看了他一眼，眼中无喜无悲，声音也很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但这句话中的轻蔑和鄙夷，昭然若揭。
或许在这位昔日的天地共主心中，连帝境十一重楼都未曾涉入的人，和井底之蛙无异，窥伺他的想法，如坐井观天，自是异想天开。
道德天尊目光一沉，当然是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但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这种关系到整个九天十地未来的要事，可不是过家家，最忌讳的就是耍小孩子脾气。
“你如今是浩然天的天主，寡人问你，以你帝境十重楼的实力，能否做到分裂浩然天？”
帝辛环顾四周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了大夫子身上。
各路至尊当中，也就只有这位大夫子背负着一天之主的身份。
“绝无可能。”
大夫子负手而立，轻轻摇头。
“那再加上你浩然天之主的身份，可否做到？”
帝辛又问。
这一下，大夫子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