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昕到了深夜才回闲水院,推开院门,里面漆黑一片。萧昕的屋门口立着屠鬼枪,不知何时被人送了回来。台阶上摆着一筐新鲜的桃子,散发出清新的香气,他走上前看了看。
“看来梅前辈尚未回来。”
萧昕心中暗自猜测,将桃子搬去了厨房。精心挑选了一颗桃子,拿在手中,独自坐在院子里的凉椅上,抬头望着皎月,悠然品味着桃子的甘甜。
“桃子甜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萧昕循声往去,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俊逸的赤衣少年,笑意盈盈,干净明亮。
“小楼!”萧昕迅速起身,又惊又喜,眸光难掩激动。
“明日中秋,我给你带来了月饼,陆姨亲手做的。”赵锦楼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高举过头,对着萧昕桀然一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萧昕面色欣喜走上前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方才踏入松风门的大门起,我便一直尾随在你身后,只是你未曾觉察到而已。”赵锦楼笑着望着他。
“可能是最近有些疲倦。”萧昕讪笑,避开了赵锦楼的眼神,问道,“天都城有消息了吗?”
“我是特意来给你送月饼的。”赵锦楼将月饼塞在萧昕怀里,摸摸自己的肚子,说道,“我饿了,赶了几日的路,都没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萧昕,你给我下碗面吃吧。”
“好,想吃什么口味的面?”萧昕将盒子放在凉椅上,转身去了厨房,“我马上生火。”
\\\"随便吧,能吃就行。” 赵锦楼在厨房里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好,很快就好,你等等。”萧昕很快就将火生了起来,开始烧水、揉面团、擀面,没一会,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加鸡蛋就做好了。
\\\"你去外面吃吧,院子里宽敞些。” 萧昕端着面条走出去,将碗放在院外的桌子上。
赵锦楼跟着他出来,坐下后立即拿起筷子开始品尝,刚吃了几口,抬头望着萧昕笑了笑:“好吃,味道不错。”
萧昕望着他笑而不语,等赵锦楼将一碗面吃完,满意的放下筷子。才开口问道:“小楼,天都城来的是刘震虎吗?”
赵锦楼沉默片刻,点点头。
“什么时候来的信?”萧昕问道。
“大约十日前。”赵锦楼答道。
“他麾下勇武军铁骑仅需二十日便能到南宁,十日前的话,那还有十日左右。”萧昕神色凝重,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嘴里轻声喃喃:“还来的及......”
赵锦楼站起身,语气沉重:“沧浪斋还给了一条消息,刘震虎此次前来带了一万铁骑。”
“一万铁骑!”萧昕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
“是的。”赵锦楼叹了口气,面带苦笑看着萧昕,“看来圣上并不信我们。”
“一万铁骑......”萧昕蹙眉沉吟,沉思片刻后说道,“也许情况并非如此,太师当时对我们并未有半分怀疑,除非...他连太师都不信。”
“他不相信,或者他觉得信与不信都无关紧要。”赵锦楼冷冷地抬头望着月亮,眼中寒意十足,“也许他才是毒死我父皇的元凶,皇位之下哪还能有亲情可言。”
“不对,如果真是他的话,那他为何第一次要派太师来,不直接令刘震虎前来呢?”萧昕站在赵锦楼身边,皱眉望着那轮明月,心中疑团重重。
“兵来将挡,水来土堰。走一步看一步吧。”赵锦楼转头拍了拍萧昕的肩膀,笑着问道,“徐前辈还没出关吗?”
“此事说来话长。”萧昕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他将遇见秦兆闻之事悉数告诉了赵锦楼,以及与马肃定下的十日之约也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他。
“秦兆闻他怎会和沈翰勾结在一起?”
赵锦楼惊愕失色,“那马开琇也太没种了,自己没本事被打,还要找老子来帮他出气。萧昕,到时候你要是打不过,就让我师父去帮你报仇!”
萧昕低着头,沉默不语。
“难怪我方才跟踪你这么久,你都没有察觉,原来你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赵锦楼问道,“对了!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没提到我师父?”
“凌前辈也来了?”萧昕反问。
“是的,他比我先来,应该早就到了。”赵锦楼点了点头。
“可我并未见到他。”萧昕轻轻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下变的惨白。他心口犹如被针扎一般,突然弯下腰捂住胸口,痛心入骨。
赵锦楼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忧心忡忡地问道:“你怎么了?”
“师父......”萧昕轻喃一声,眼圈泛红,手紧紧抓着赵锦楼,恍然大悟道:“果然如此......秦兆闻!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萧昕,你还受着伤,千万别太激动。”赵锦楼轻轻拍抚萧昕的背,轻声安抚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于一时。”
萧昕轻轻推开赵锦楼的手,闭上双眼,双手放在身前缓缓运气。真气在他周身流转,气势蓬勃。
半晌之后,他睁开眼声音哽咽道:“师父一心想成枪宗,如今却因我,毁了一身修为。”
“萧昕,你不是受了重伤,内力怎还如此强盛?”赵锦楼不解的问道。
“我醒来之时见到掌门他们正在为我运功治伤,我以为是他们帮我恢复了内力。”萧昕轻叹一声,低下头轻声道,“这几日梅前辈一直叮嘱我不能用内力,今日一探,看来是师父将他的内力传给了我,如今...他再也不能成宗师了。”
“萧昕...”赵锦楼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心中慨然,“既然徐前辈如此护你,你千万要珍重身体,不要辜负他此番心意。”
“你不必担忧,师父既然选择了我,我定不负所望。”萧昕眼神坚定,目光如炬地望着他,“我一定会亲手为他报仇!”
“嗯!”赵锦楼重重点了点头,心中既有悲痛,亦有决心。
长空银河,繁星似海。皓月当空,万里清辉。高悬夜空之中的明月,照亮了千家万户,亦照亮着这一方小小的闲水院。
第二天,清晨,赵锦楼早早起床,在院中练了一套剑法。
练完后,他又前去厨房生火,准备做饭。听到院子传来动静,误以为是萧昕醒来,高兴地走出厨房。但他没见到萧昕,只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背着一筐药草,站在院子里。
两人四目相对,愣了一会。男子望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赵锦楼不知道该说真名还是胡诌一个,犹豫不决。。就在这时,萧昕缓缓从屋里走出,对着男子欠身拱手说道:“梅前辈,他是我朋友,过来探望我。昨日你不在,我就让先自作主张让他在我房里睡下了。”
“晚辈赵锦楼,拜见梅前辈。” 赵锦楼听到萧昕称他梅前辈,便已知道他就是梅又晚。急忙恭恭敬敬地朝梅又晚拱手行礼。
梅又晚朗声大笑,“既是你的朋友,便安心住下。”
“多谢梅前辈。”赵锦楼对他拱手谢道。
“哎,无需客气。”梅又晚将背后的药框取下,从里面拿出几株细瘦如蛇的白花,对着萧昕说道,“这白花蛇舌草我和江堂主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今日我就将它制成药丸。服下后的十日内,你可随意运功动武。”
“那十日后呢?”赵锦楼追问。
梅又晚叹了口气,“十日后,你不可再动用武力,至少不能强行运用内力。我给你一贴药剂,你每三日服用一次。恢复得快,半年后即可痊愈。到那时,说不定你能到大天境。”
“十日足矣。” 萧昕深深鞠躬致谢:“多谢梅前辈。”
“今日中秋节,你们也别煮面吃了。我刚从江堂主那边回来,门内厨房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去那边吃吧。”梅又晚扶起萧昕,笑道。
萧昕微微点头,目光落在赵锦楼身上,轻声问道:“去吗?”
赵锦楼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迫不及待地点头:“当然要去!”
见赵锦楼如此兴致勃勃,萧昕笑了笑,对梅又晚微微欠身,“梅前辈,那我们去了。”
“去吧。”
梅又晚挥挥手,开颜一笑,“晚上记得回来吃药就行。”
两人离开了院子,赵锦楼眉欢眼笑地跟着萧昕往食堂走去。中秋佳节,明月高挂,一路上过节的氛围十分浓厚,处处张灯结彩。吃过饭,萧昕带着赵锦楼大摇大摆的在松风门逛了许久。
随后,他们又去了城中,路上也遇见了孟望秋他们,一起逛了灯会。等吃过晚饭,赏完灯会后才回了闲水院。饭后观灯,尽兴而归。
“好像没人。”一进院子,萧昕发现院内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赵锦楼也跟着进来,将手中给赵锦云他们买的一些东西摆在院内桌上,疑惑地问道:“梅前辈去哪了?”
“今日过节,许是去别处了。”萧昕摇了摇头,推开自己的房门,发现房内桌上放了纸条和一个小盒子,“看来他留了张信,今晚不会回来了。药也做好了。”
赵锦楼也跟他走了进来,打开桌上的盒子,看到里面有一枚褐色的药丸。好奇的他凑着鼻子闻了闻,急忙盖上盒子,干呕了一声:“好臭!”
“......”
“萧昕,你快吃吧。”赵锦楼将盒子塞到萧昕怀里,走开了些。
“......”萧昕无奈地看着他,打开盒子,一言不发,拿起药丸一口吞下。
“感觉怎么样?”赵锦楼给他倒了杯水,让他顺顺。
“好像没什么感觉。”萧昕喝完水,摇摇头,“梅前辈说,要等四个时辰,药才会生效。”
赵锦楼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时辰还早,我们去院里坐坐吧。”
两人各自找了一把凉椅,躺在院子里,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明月。白天的炎热已经过去,夜晚的吹着一丝凉风,十分舒适宜人。
“小楼,百虫谷的事,我去问过段宜宣。”萧昕转过头,望着赵锦楼轻声说道,“他母亲段殊习虽是百虫谷弟子,但已经故去。而他自小就进了独幽楼,下蛊之事需要另寻他路。
“师父说,我体内的蛊已经有两三年之久。对身体无害,只是功力无法长进。”赵锦楼轻笑一声,“你不用查了,肯定是他的手笔。”
“小楼......”萧昕听言,心中一紧,看赵锦楼的眼神中透出深深的忧虑。
“当初外公想让我当太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不爽。能活着离天都城,与你在此共赏此月,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赵锦楼轻描淡写的说着,心中却如被利刃割裂,将头扭向另一边,掩藏起眼中的泪花。
赵锦楼越是装作毫不在意,萧昕脸色越是担忧。三年里,萧昕还有阿娘、师父和剑宗可以依靠。而赵锦楼却独自一人于天都城中,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萧昕仰头望天,空中明月高悬,清辉洒落。他轻声道:“这里的月亮比天都城的好看。”喉中似有一团棉絮,语声微微哽咽。
“是呀,月亮这样好,我舍不得睡。还能吃到陆姨做的月饼,多好呀。”
赵锦楼深吸了口气,坐了起来,昂着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双颊不由的浮现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