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风,温热潮湿,轻飘飘像一只女人的手,掀开白色窗帘,抚到刘云跟陈颂文的脸上。
入夜11点,我的房间内,他们二人坐在靠窗沙发上。
陈颂文满脸通红,打了一个酒嗝,大红鼻头更如小丑一样坠在脸上。
他朝我递了一杯刘云亲自冲泡的茶水。
“今晚上真是喝多了,你知道吗筱雨,今晚上这家伙,是咱们L省调来当官的,可不是南方人的酒量……”
刘云摆摆手“事情办成就好啊,也不是个玩意儿,当着咱们的面,还给筱雨劝酒个没完没了。”
我红着脸,心脏突突乱跳。
捏起一颗刘云送给我的,专门解酒的药放进嘴里,直接吞了下去。上面印的都是日文。
如果我没有被李卓然大伯看上,我想,刘云递过来的不一定是什么药。
而我吃了之后,刘云会不会直接让今晚饭局上的人,进我的房间?
我想起李卓然说的“千万要防着刘云。”又看看他那模糊光影中,倒三角的尖下巴。
浮想联翩间……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从下午开始,我跟着他俩见了当地负责房地产的相关人员,又一起吃饭喝茶,好不容易耗到回了酒店,我已是疲惫至极。
本想着抓紧休息,明天还要返回L省。
但这两个男人,似乎心里有事憋着,赖在我的房间喝起茶来,一时半会不肯离去。
“你……明天回去。”刘云抬了抬头,额头上挤出几道褶子。
他总是喜欢在低头喝茶时,猛然抬头,注视着某个人。
“额,是的刘总。”我被看的一惊,彼此心知肚明。
刘云张了张口,眼睛瞅向一边,腾出一只手使劲揉了揉下巴上冒出来的一层青胡茬。
憋了半天,就只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老狐狸!”
陈颂文拍拍刘云肩膀一乐“大哥,我说大哥。筱雨不跟咱们是一伙的吗,你那个L省最大的产业园,批是要批下来的。”
“老弟。”刘云也抬手拍了拍陈颂文扶在他肩上的手,借着酒劲,满脸踌躇。
“你不懂,哥哥我憋着一股劲。我是辞职下的海,岸上那帮人如今当大官的当大官,进班子的进班子,哪个不等着看我的笑话,我要在从商道路上发展,那就只能做到最大……!”
我心中吃惊,如今二人守着我,说话竟也不做避讳。
而后,陈颂文直呼出来一个名讳,我知道是李卓然的大伯。
“你跟他以后还是要多亲多近,哪怕不通过你刘哥,把你刘哥甩了,你也是我们的人呐。”
陈颂文也醉意未消,又和稀泥似的看看我。
“筱雨,可别分不清自己人,别站错队伍。他们李家是没什么好人的。”
按陈颂文所说,我先接近李卓然的大伯,最好全面拿下,而后还要替刘云打通关系。
刘云又小声给陈颂文说什么国外账户的事情。
我昏头昏脑,有些话并没有听清。
也不知道这些人之间,还有什么错综复杂的交易与勾当。
但我现在这种小角色,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此时,该说的话也都说了,陈颂文跟刘云虽然没人时都喜欢对我有些小动作。
但现在,彼此碍于对方在场,走的倒也干脆。
我慌忙洗漱躺倒在床,昏昏沉沉。
但二人临走时开的玩笑,却依然在我耳边萦绕,扰的人无法入眠。
“没有办法,自古以来我们这个民族,总是人情规则。”陈颂文说。
“我看是情人规则……”刘云说。
接着,一连串中年男人笑声,沉入我的梦境。
我再次梦见了岛上,那树影婆娑间的白墙青瓦。
那晚银盘之下随风摇曳的石榴树。
石榴树前陈颂文的威逼利诱,以及刘云那杯让人迷醉的琼浆。
我又忽地梦见了凯哥,凯哥得罪了我,一个烟头搞定。
但其他人呢,我太渺小了。我该不该相信李卓然?站队?我该站谁呢?
我的工作,我的记者证,我主编的位置……
哦,对了,刘云说已经托人帮我买了车,驾照我只需要去考科目一……
梦,碎成一块块坚硬玻璃碴,击打着我真实的内心!
我在一阵困顿中被闹钟吵醒,已是早上。
我与张娜匆匆赶往机场,一路之上,张娜心情反复。
看到杨天一偷拍到的,赵启跟他老婆吵架视频时,哈哈大笑。
一会儿,却又不笑了,可怜自己最爱的人受这样的折磨,年也没有过好。
然而没过一会儿,却又问我,如果赵启真的离婚了,她要不要也离婚,再续情缘。
我心中另有事情,不想理会。
“筱雨,你知道吗,我原来听赵启说啊,他们电视台那些女的……”
赵娜说道这里,看了一眼出租车司机,捂了捂嘴,却又放浪大声一笑,没皮没脸继续说“那些女的都往上送,哎,图的啥呢。”
我此刻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去听张娜说了什么,只是嘴上应付“送?送什么?”
“性贿赂呐!”张娜大叫,惹得出租车司机频频回头。
我猛地转头看向张娜。
一语惊醒梦中人……
……
下午,我在省城机场落地。
“哎,刘总真是大方啊,连我的机票也买了,还是头等舱。哎,真好。”
张娜下了飞机,依然不停感叹头等舱的事情。
出了航站楼,我则找了个机会对张娜说“娜姐,我不能跟你一起打车回市里了,我还有点事情,你不要问了。”
“啊?什么事?那你怎么回,站在这儿要冻死了!”
张娜不依不饶,裹紧羽绒服又问了几句,见我只是摇头,她也作罢。
一脸困惑的自己打了车,说明天请我吃饭,务必叫上杨天一。
我没有答应她,只说再说。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情况。
刚刚送走张娜,不远处一辆打着双闪,颜色艳丽的蓝色酷路泽就驶了过来,我知道这是李卓然的车。
但不是他平时开的车,是买来专门去西藏自驾游用的,用他的话说“出去开一趟就扔了,也不用买太好的。”。
这人平时总是表现出一副无欲无求不上进的样子,可暗地里却跟我说出“我们都只能在大网中不断奋斗,争取最大利益”这种话。
我摇摇头,搞不清楚这些人都在想什么。
周围的一切人,一切事,对我这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来说,是愈发看不透了。
“啪”的一声,李卓然打开后备箱,帮我把行李搬上车。
我钻进车中。
车内空调温暖,李卓然穿了一件黑色羊绒衫,看着也是一片暖融融的。
“去哪?”
“去一个安全的,刘云没有机会装摄像头的地方。”
我心中一惊,看来李卓然跟刘云不知还有什么过节,一说起他就剑拔弩张。
“呵呵,开玩笑的。”李卓然见我紧张,又自顾笑了几声缓解气氛。
一个油门,车子很快驶上高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