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承天城落了一场小雨。
雨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地落在了街道上,一场雾也笼向了这座儒仙界最具有文化底蕴和权力的城。
街道上人很少,就连往日喧嚣的酒楼今日也罕见的没个声响。
那些个平日里自命风流,放荡不羁的才子,如今也老老实实地收起了自个儿的锋芒。
此时的他们,就像是一个入定的老僧一般,坐在怀里穿着薄纱的美娇娘都无法引起他们丝毫的邪念。
有的低着头略显沉稳地喝着茶,可那拿起了茶杯稍微有些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有的则是看向了承天宫和文庙的方向,偶尔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紧捏的拳头也出卖了他的紧张。
就连李乐平和晚临江,都在焦急地等着消息。
今日所有的酒楼都歇业,所有自命不凡的士子都等着文庙传来的消息。
只有李白,拿了两壶酒在自个儿的房间里,喝喝酒,睡睡觉,没有丝毫的紧张感。
整个承天城中,每隔几年只有两次会出现这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便是会公布考试时间和规划,也就是今日;
而第二种情况,便是放榜。
放榜的时候,意味着成绩出来了,但那时候比今日要热闹不少,考上了的士子眉飞色舞,春风得意;而落榜的弟子,则是愁眉苦脸,失魂落魄。
放榜的希望是他们自己给的。
而今日考试时间和规划的希望,则是要靠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如今稷下学宫的学官,宁浩然。
一说起宁浩然此人,有人恨得咬牙切齿,有的人为他扼腕叹息。
恨他的人,自然是因为他主考的这几届管理十分严格,之前考试抓作弊,都是疑罪从无,没有确切证据,不会把考生的成绩取消;可自打他当上了稷下学宫主管考试的学官之后,便是疑罪从有,只要你无法解释自己奇奇怪怪的行为,便会被认为作弊,被赶出考场。
而为他扼腕叹息的人,则是因为当年的宁浩然,也是一位天才。
若一切顺利的话,如今的他不应该只是一位主管考试的学官,应该是稷下学宫下辖一院的院长。
论学识,论战力,他绝对算得上和他同辈之中唯二的存在。
但很可惜,那一届的学子中,最耀眼的人物反而现在最落魄,权势最低。
当年的宁浩然,文试第二,武试第二,随后见到三位圣贤,面对三位圣贤和六君子的提问,也是丝毫不惧,殿试第一。
这样的成绩,足以傲视所有人。
但诡异的是,按照惯例应该是确定以后他的主修方向,稷下学宫下辖的几个学院来抢人。但稷下学宫中没人来收他,他便只能留在稷下学宫中负责与圣贤和六君子沟通考试,主持考试等事宜。
虽然说这份差事可以随时见到三圣贤和六君子,但这九位都是刚正不阿之人,就事论事,不会给他过多权柄,也不会给他任何以权谋私的机会。
看起来荣耀的差使,和宁不咎成为一方封疆大吏一比,那就显得差远了。
有人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若当年宁浩然的成绩文试和武试都是第一,那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因为,唯一和唯二,不同。
而当年那个文试和武试都取得第一的人,叫李浮云。
李浮云殿试的时候,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传言说,这位放荡不羁的才子叉着腰把三圣贤和六君子都骂了一顿,甚至还将其它考生面试时可能会说的答案说了一遍。
大骂三圣贤的教育之道,把人都教成了书呆子,没有自己的思想。
还说什么天下间的道理,都不是别人教的,而是需要自个儿去实践的之类等等。
后面进入殿试的宁浩然,所说的答案和李浮云预测的答案没什么两样,便让三圣贤脸上无光,虽然给了宁浩然一个殿试第一的成绩,但也膈应那份之前觉得不错的答案,连带着膈应宁浩然,让他受制于稷下学宫。
没有重用,也没有放弃。
当然,这些只是坊间传闻,具体情况怎么样,还是要当年在场的人才知道。
如今的宁浩然,中年人模样,蓄起了长须,不苟言笑,脸上全是严肃之色,透着一股子呆板和腐朽,就像那扇很久没有修的门一样。
他的屋子,还是几年前的样式。
整个稷下学宫,都不知道翻修了多少遍,但他的屋子依旧和当年一样,那扇腐朽发霉的门,也没人敢碰。
他整个人,就和那扇门一样,年纪虽然不大,但给人一种古老、腐朽、呆板的感觉。
小雨如珠,绵密而潮湿。
宁浩然站在了铜镜前,刮了刮自己的脸颊,换上了干净的儒袍,戴上了儒冠,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续起的胡须,看了看自己腰间的挂着的玉佩、印章是否合乎礼数,腰间的玉佩成色是否合乎礼仪。
按照礼圣以前制定的规矩,衣物、配饰的佩戴,分等级,分人。
虽然现在没几个在乎这些礼数了,但宁浩然还是坚持着这些规矩,古板得就像是他那块快要腐朽的门。
一切检查都没有问题之后,宁浩然才缓缓走出了稷下学宫,撑着一把伞,朝着文庙而去。
承天城中有承天宫,承天宫中有承天之主,类似于修行界中的帝王。
可承天之主并不是通过世袭而得到,想要成为承天之主,需要文武兼备,而且得到天下人的认同。
甚至,文庙会想办法让整个儒仙界的仙人们举行一次察举,要是多人发现承天之主行为不端,那文庙会毫不犹豫地将其赶出承天宫。
所以,承天宫虽然豪华,权力虽然大,但还是要听承天宫后那座算不得多大的庙宇所言。
而那座庙,便是文庙。
文庙不大,也只比李白、李乐平和晚临江去拜的月老庙大一点儿而已。
只不过,文庙的后院稍微大一些,三间房屋的两侧有六间房屋,分别住着三圣贤和六君子。
宁浩然撑着伞,他穿过了承天宫,宫内的人看到是他,便纷纷放行,甚至都不想检查他的身份。
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最后才来到了文庙面前。
来到文庙的他,收起了伞,挺直腰杆,朗声说道:“弟子宁浩然,拜见三位圣贤,六位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