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时入主中宫,本就是宁昭登基后早就定下来的事情,如今帝后完婚,六宫妃嫔也都心悦诚服。
以往,六宫妃嫔凑在一起闲聊时,无不以为,秦惜时入宫后,心里最不是滋味的应该是彭清音——毕竟,论出身,彭清音同样高贵;论相貌,六宫之中能够越过彭清音美貌的也没有几人;论才华,彭清音自幼承教于其父彭太师,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若非宁昭执意要立秦惜时为后,依着太后对彭清音的看重,后位必定是彭清音的,而不是如今屈居德妃之位。
结果,现在新后入宫,彭清音倒是一派安宁,最坐不住的是良贵妃——如今的曲妙。
曲妙为杨迎秋出谋划策,得了杨迎秋的认可,于是恢复原脸的危机迎刃而解。
她满心以为,她的脸已经恢复到了和云予微一般无二的状态,她应该获得与云予微同样的荣宠才对。
但她却失望了。
没等杨迎秋打起精神来,秦惜时又入宫了。
曲妙从前得知,云予微在嫁给宁昭之前,同这位皇后娘娘乃是闺中密友,于是又燃起了希望。
但她很快又失望了起来——尽管她在秦惜时面前旁敲侧击,但秦惜时并没有帮她的意思,一连多日,宁昭要么根本不入后宫,要么就直接宿在了秦惜时那里。
“可见少时情谊也不可靠。”曲妙幽幽叹息道。
“娘娘还是太单纯了,”思圆叹气道,“从前娘娘与皇后娘娘都待字闺中,自然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寻常人家的姐妹嫁了同一个夫君尚且要争风吃醋,更何况娘娘和皇后的夫君是陛下?”
“一入宫门深似海,娘娘,这宫中哪里有什么姐妹呢?”
思圆的一番话,让曲妙陷入了沉思。
倒是一直沉默不言的白芷,终于忍不住地道:“皇后娘娘倒不是那样的品性。”
“你这是什么意思?”思圆诧异地望着白芷,言语之间极尽浮夸,“难道还是我们娘娘误会了?”
曲妙怀疑的目光乍然落在了白芷身上。
白芷深吸了一口气,朝曲妙露出了一个诚恳的笑:“娘娘,后宫之中,多一个敌人不若多一个朋友。皇后娘娘是娘娘的故交好友,情谊又比其他人不同。”
她生生地咽下了后半句的劝诫,不再多言——她如今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娘娘是不会听进去太多劝谏的话的。她的话不若思圆好听,说多了恐怕反而生出反效果。
曲妙略微沉思了一下,看向白芷:“你说得也有道理。”
白芷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自从娘娘失忆之后,性子越发古怪,也越发不得陛下欢心,陛下已多日不进凤泽宫,凤泽宫俨然已有失宠之势;娘娘又出身民间,没有强大的母族撑腰,若是以后果然失势,依着宫里拜高踩低的风气,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但皇后同娘娘的情谊确实不同于常人,若是能继续互相扶持下去,日后娘娘也不至于在宫中无依无靠。
“既然如此,还是该跟皇后娘娘多走动。”曲妙想着,便要起身,欲往坤宁宫中去。
白芷见曲妙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终于松了口气。
白苏不在,她这才恍然发现,她如同失去一臂,处处受限,每日过得如履薄冰;可恨白苏,一直在佛堂,竟是当真半点儿不见记挂凤泽宫的一切。
白芷心中叹息,却也不敢多想,只是出去传了轿辇。
思圆看着白芷的背影,同曲妙笑道:“白芷姐姐心思玲珑,也不知道奴婢这笨嘴拙舌的,什么时候才能有几分进益,也好为娘娘分忧。”
“你就很好。”曲妙瞧了思圆一眼,面上不辨喜怒,“白芷有白芷的好处,你有你的好处。”
在宫中受了几个月的冷待,曲妙终于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喜怒形于色,到了如今的看似淡然。
思圆如今也摸不很透曲妙的心思,也不敢多说,只是笑盈盈地伺候曲妙更衣。
曲妙的目光沉沉——她虽未表现出来,但思圆的眼药到底上对了——相比于一直跟随云予微的白芷白苏,她更信任她一手扶上来的思圆。
她深知自己不是很聪明的人,所以,她不喜欢更聪明的白芷和白苏。
白苏那丫头太聪明,她总是疑心白苏看出了什么,但好在那丫头知趣,倒是乖乖地自请去了佛堂,不在她跟前晃悠,她倒是可以大发慈悲地放过那丫头;
而白芷……是和白苏不一样的聪明,而且更加忠诚。
但白芷忠的是云予微,不是她曲妙。
她没办法将白芷完完全全地收为己用,所以她对白芷也充满了忌惮——白芷越是为她尽心尽力地出谋划策,她越是担心有一天会遭到这种忠诚的反噬。
这般想着,轿辇已经到了坤宁宫。
秦惜时并不拿皇后的歀,直言天气渐冷,宫里的姐妹身子都弱,每日不必到她这里一大早请安,每周一次即可。
即便如此,各宫嫔妃也会来坤宁宫里小坐。
曲妙到坤宁宫时,鲜少露面的玉贵嫔卫如筝和白才人白吟霜,竟是都已经坐在了秦惜时宫中,正同秦惜时有说有笑。
曲妙一进来,这欢声笑语便有了片刻的停顿。
“贵妃。”卫如筝和白吟霜起身行礼。
曲妙同她们还礼过后,又朝秦惜时行礼。
秦惜时没有直接免礼,看着曲妙行了礼,才淡声吩咐赐座——她才入宫的前几天,曲妙倒是日日都跑到她这里来,言语之间明里暗里都是想让她劝宁昭到凤泽宫去。
久香知道曲妙的来意之后,禁不住咋舌:“怎么会有人心急到如此地步?娘娘才刚入宫,她便亟不可待地想要娘娘帮着把陛下推到她那里去!”
秦惜时也不由地冷笑:“我原以为,她好歹也要装一装样子的。”
既然敢跑到她跟前来求助,说明曲妙是知道她同云予微之间的感情的;可知道归知道,曲妙竟是连个场面的体面都不肯维持,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样一个人,偏偏长了和姐姐同样的脸。”秦惜时只觉得窒息,“这是什么样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