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黄叶飘飞,一个妙龄女子正满目深情地同英俊的男人表白心意。
这样的场景,若是搁在话本里,那气氛应该是黏腻甜蜜到快要拉丝才是。
但现实是,卓水清眼睁睁地看着秦云铮的表情从空白变成震惊,再变成了惶恐。
下一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小将军,宛若突然遭遇了街头流氓的黄花大闺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双手抱胸,面露惊恐:“你……你别过来啊!”
卓水清满目的柔情直接冰在了眸中。
“我已有妻室,”秦云铮后退一步,十分警惕地看着她,仿佛她能随时化身猛兽直接上来生扑了他一样,“今生今世绝不会辜负她!”
卓水清瞧着他这抵御十足的样子,下意识地朝周围看了一圈儿;但此处只有她和秦云铮,并没有云予微的踪影。
“秦公子,”卓水清试图更柔和了嗓音,“少夫人并不在此。”
——所以,你也不至于表忠心到如此地步,云予微又看不到!
“她不在此,我才更不能叫她伤心,”秦云铮现在连看都不看卓水清了,“卓姑娘,在下并非姑娘的良人。”
“我不在乎名分!”卓水清失声道,“也绝不会痴心妄想取代少夫人的位置,我只是……”
“无论如何,在下都不是姑娘要找的那个人。”秦云铮道,“姑娘救我妻子的恩情,在下不能恩将仇报。”
“卓姑娘,”秦云铮道,“你值得你个全心全意对你的人。”
说罢,秦云铮仿若在躲避洪水猛兽一般,避着卓水清,快速地绕路而逃。
卓水清怔忡在原地。
云予微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他们不愧是夫妻俩,连拒绝她的话都说得一模一样。
卓水清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原来,世间真的不止女子痴情,也有同样深情的男人。
可是,这样的男人,反倒更加多了几分魅力了。
秦云铮被卓水清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吓得夺路而逃,待到了云予微面前,还有些惊魂不定。
“怎么了?”云予微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我……”秦云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卓水清同他表白的事给咽了下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最近事情多,我回来得少,一想到要看到你,我就高兴。”
云予微笑了起来。
她穿着宽松舒适的天水碧色锦衣,一头柔顺乌发盘成了简单的发髻,只簪了一朵怒放的金菊,整个人看上去恬淡而又闲适。
“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云予微笑道。
“嘿嘿,”秦云铮又挠了挠头,方才那句“孩子”提醒了他,他的目光移到了云予微尚且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地问道,“孩子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云予微伸手摸了摸肚子,笑道:“没有,这个孩子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你要不要来摸摸孩子?”云予微抬眼看向秦云铮。
这个提议有些猝不及防,秦云铮的表情还有些发痴,他下意识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愣愣道:“我吗?”
“嗤——”云予微看着他傻啦吧唧的样子,忍不住地笑了出来,“你是孩子的父亲,同孩子亲近也是人之常情,怎么,你从来没想过吗?”
秦云铮心中蔓延出些许苦涩。
自从他得知了云予微有孕的消息,满心想着的都是君臣父子,他视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为未来可能的储君,怎么可能会心生亲近之意?
可云予微的话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诱惑。
他着了魔似地走到了云予微面前,轻轻地在她面前蹲下,在云予微鼓励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云予微身上的香味直接将秦云铮完全地裹挟了,他的脑子昏昏沉沉,身子却仿佛漂浮在云端。
这美好得好像不是真的。
在手触及到云予微小腹的前一瞬,秦云铮如梦初醒,猛地收回了手。
云予微不解地看着他。
秦云铮下意识地将手在身上胡乱地擦了擦:“我……我从外面回来,身上不干净,我……我去沐浴更衣……”
他结结巴巴,说话颠三倒四。
可这般乱七八糟的模样,落在云予微眼里,却是有着几分别样的可爱。
云予微不由分说地抓住了秦云铮的手,秦云铮立马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这是他将云予微带回别院之后,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一个动作。
云予微的手并不是完全的柔嫩光滑,她曾多年习医,采药熬药制药,这几年来虽然养尊处优了些,但手上曾有一层薄薄的茧未曾消退。
她的手也并不温暖,甚至还带着凉意。
可握住秦云铮的那一瞬,却好似给他注入了无限的能量。
五年了,他终于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秦云铮的眼睛模糊了。
云予微并不知道秦云铮内心如此丰富,她只是含笑着拉着秦云铮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温声道:“乖孩子,这是你的父亲。”
这是你的父亲。
这句话一出,秦云铮在顷刻之间,便下定了决心——管他什么宁昭什么皇帝!即使他手段卑劣,靠着谎言拐走了云予微,但在此时的云予微心中,他们就是一家人!
什么皇室血脉,他都不再去想。
云予微不再是宫中的良贵妃,那又哪里来的皇嗣呢?
他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他会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好好地将这个孩子养大成人,让他过自由自在的一生。
也许是多日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挪开,隔着尚且单薄的秋衣,秦云铮仿佛感受到了那个尚且只有三个多月的胎儿的心跳。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云予微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在冲着他笑。
满腔的心意再忍不住,秦云铮不禁潸然泪下。
“你怎么哭起来了?”云予微哭笑不得。
大好男儿,当着妻儿的面掉泪,不丢人。
秦云铮理直气壮地安慰着自己,而后哽咽道:“我感觉孩子动了。”
云予微顿时更加哭笑不得,笑着摇头:“胡说什么,才三个多月,哪里就会动了?”
“我不管,”秦云铮宛若一个任性的孩子,“我的孩子最聪明,认出了我这个爹,非要跟我打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