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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也太高兴了。”

白芷一边给云予微梳发髻,一边笑道——宁昭为了讨云予微开心,缓和二人的关系,特意下旨让云岚和秦惜时进宫陪陪云予微。

进宫的日子正是今日。

云予微高兴坏了,一大早就在箱笼里挑挑拣拣,又吩咐白芷白苏好好给她梳妆,以免云岚和秦惜时看出她气色不好。

难得云予微愿意动心思梳妆,白芷梳头的好手艺终于得到发挥:随云髻蓬松却又不显慵懒,金累丝蝴蝶穿花流苏步摇插于髻间,流苏坠着精致小巧的花蝶,行动之间当真如蝴蝶穿花,灵动极了。

她今日穿了丁香色的衣裙,淡白色的铃兰花从领口绣起,蜿蜒至裙摆;白苏又在她腰间放了一只香囊,走动起来,暗香浮动,引来蝴蝶翩跹,不肯离去。

“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看这蝴蝶都不愿意走了。”白芷笑嘻嘻道。

“还真是,”晨风拂过,还带着些许寒意,白苏笑道,“娘娘也忒心急,秦姑娘给太后请完安,公子见过陛下,不就来了?平日里一步都懒得走动,今天迎着风也要往外走。”

“你们俩就取笑我吧。”云予微怕气色不好吓着云岚和秦惜时,还特特涂胭脂口脂;又嫌在凤泽宫里等着也是等着,干脆出来迎一迎。

白芷白苏见她展颜,更是俏皮话说了一路,好让她多笑笑。

只没走多远,便听得一旁有宫女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那秋美人也真是福薄,佛门净地,怎地还遇见歹人了?”

“可不是,听说叫歹人青天白日里抢了去,那哪儿还有命活?”

“啧啧,即便是侥幸活下来,不是一杯毒酒便是三尺白绫等着呢,还不如……”

……

有歹人上了法觉寺劫了秋言?

明明……

云予微猛然转头,看向白芷:“那不是我们的人?”

她不会安排人去法觉寺劫人,秦家更不会!

动静太大,破绽就会越多,后患无穷。

那……

云予微一阵头晕目眩——是太后!

“娘娘!”

白芷白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软了身子的云予微。

“是我疏忽了……”云予微喃喃道。

当初慧贤太妃传信于她,让她注意秋言;三日之后,秋言找上了她。

“秋言对不起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救救秋言!”秋言一向胆小,跪在她面前瑟瑟发抖,好像秋日里的一片枯叶,随时都要无声无息地被吹落在这皇宫里。

“太后……太后密旨,命秋言……给贵妃下毒……”

秋言的声音越来越弱,整个人都跪伏在地,心虚愧疚的模样仿佛她已经得手了。

可云予微知道,她不敢做。

秋言善良又胆小,无论是在容王府,还是在后宫,都活得宛若一只战战兢兢的兔子,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崩溃。

这次太后亲自下旨,又是让她杀人,她大约是真的撑不住了。

“你又没真的给我下毒,又告诉我这个消息,是我该感谢你才是,怎么还跪着?”自来医毒相通,云予微自负为神医之后,若是秋言当真下毒,她不会毫无知觉。

“秋言不敢!”

云予微扶起秋言,好一阵劝慰,秋言这才情绪稍稳,小心翼翼地从手上取下了一枚宝石戒指,双手捧到了云予微面前。

那宝石做了中空,毒药便藏在此处;戒指是下了一番精巧功夫的,只需在宝石旁轻按一下,毒药便可无声无息地从宝石中落下。

秋言胆小,又跟个透明人一样,若非事发否则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她还在凤泽宫漪兰轩住,比起旁人同云予微多少亲近些,若是下手也相对便宜——于是她被太后选中了。

“这是……焕颜?”云予微生来就在神医谷习医,虽然嫁于宁昭已经五六年,但随身携带行医器具的习惯却没变,她伸手拿出了一根细细的银针,这根针一头尖尖另一头却是一个极小的勺子,她用了勺子那一端刮了一点粉末,皱眉轻嗅,然而风寒令她嗅觉失了大半,她只隐约闻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若说是女子的脂粉香气,也毫不违和。

秋言闻言瑟缩了一下,几乎要将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太后提起过这毒药,毒发时,会从面容开始溃烂,直至蔓延全身,肌肤溃烂腐骨而亡。

“秋言自知生来卑贱,命若草芥,可……”秋言的泪怎么擦也擦不尽,“秋言只求活命,却也不愿害了娘娘,还请娘娘救救秋言!”

从毒药被塞进她手中的那一刻起,无论她做没做这件事,她都活不成了。

可即使卑贱如蝼蚁,她也想活下去!

云予微与宫里其他人不同,她既然可以为兰香和贤妃撕破脸面,她们有同住一宫的情分,秋言怎能不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说她自私也好,卑鄙也好,可她只是想活下去!

于云予微而言,焕颜并非无解之毒,但若想解毒,也要大费周章:此毒不易察觉,又十分罕见阴毒,若是普通医者见其症状,都只会按照伤溃治疗;就算是她师父神医云寒尚在世,也不能从一开始就断定是焕颜,非得毒发至半身,才能有七八分判定,然后去腐刮骨,日日外敷内服,如此持续半月,待新生肌肤慢慢长出,确认无余毒残留,才算真的解毒。

以她目前的身子骨,恐怕熬不到毒素全清,就已一命呜呼。

秋言那般胆小,能够以实相告,无论如何她都要感激。

“秋言,多谢你。”云予微思忖片刻,望向秋言的目光温柔而又坚定,“我会寻个合适的机会中毒,那时你就立马去见太后,求她恩准你出宫——寻个理由,无论是祈福也好,犯错被罚也好,只要你能出宫。我来想办法找人接应你,护你安全。”

在太后眼中,秋言不过蝼蚁;也是因为如此,秋言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一个卑贱如蝼蚁的人,随时都可以被碾死,那么多活一日或者两日,在上位者没什么区别;于秋言而言,若她能抓住这一丝机会,就能活下去。

“只是世间再无秋美人,”云予微望着她,“你只能隐姓埋名,也许再无法与家人团聚。”

“秋言愿意!”秋言郑重其事行了跪伏大礼,她的眸中不再是懦弱,而是坚定,“此生无悔!”

世间再无秋美人。

可秋言的人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