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八月,贵妃满月,皇宫里没有动静。
灵国公夫人在这一天,欢天喜地带着长儿媳世子夫人来了宫里,庆贺女儿满月。
灵国公夫人进了欢畅宫,开口就点:“我今天中午要吃烤全羊。”
“我要吃海味烩菜。”世子夫人笑道。
灵国公夫人看了女儿一眼,皱眉道:“娘娘这个月一点也没有长胖,反而还瘦了。”
世子夫人道:“贵妃娘娘瘦了更好看。”
“你们去御厨房说一声。”一身盛装的贵妃对宫人道。
“是,娘娘。”大宫女悠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
她轻轻退了出去,暗暗摇头。
悠兰带着一个小宫女前往红墙外的御厨房。
小宫女悄声道:“悠兰姐姐,今天会不会被御厨拒绝?”
“到了看。”
两位宫女到了御厨房外,对一位坐在门口的男子报菜名:“欢畅宫,中午一只烤羊,一道海味烩菜,一……”
一位胖厨子挺着个大肚子,双手捧着一大块西瓜在啃,胖脸上布满了红色的西瓜汁,嘴角上还有一颗黑色的西瓜子。
他从屋子走出来,时而头埋西瓜里吭出呼叽声,时又抬头将嘴里的西瓜吧嗒嚼了咽进肚子。
他咽下一口西瓜,不耐烦地说:“打住,我说姐姐,看你这身衣衫,也不像是新进宫的宫女,宫里的规矩你知不知道?”
说话间,他张着的大嘴,喷出含有西瓜清香味的粉红色唾沫。
两个宫女忙往后退了一步,躲开西瓜味的红唾沫。
“知……道。”悠兰满脸的羞愧。
“每一个宫每一天每一顿都有标准,欢畅宫一道菜就超了标,让我们怎么做菜?”胖厨子说完话翻了个白眼,又将头埋在西瓜中啃了起来。
悠兰也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
宫里的每个人都有餐食标准。
皇上最高,也设有定额。
后宫里嫔妃按品级定有膳食标准:
太后(皇后)一天的标准是:生猪一头,羊一只,鸡鸭鱼各一。
以此标准来折成每天的食用标准,在这个范围内,可以点价格相当的菜。
贵妃一天的标准是:猪肉十斤,羊肉一盘,鸡鸭各半只。
可见,贵妃的宫里,中午要一头烤羊,一道海味烩菜,严重超了规格。
一道海味烩的菜比一头烤羊还贵。
海鲜从南边运往北边,路程有多远?价格有多高?
这道菜还是用多种海鲜,加上火腿、鲜菇等多种食材烩成。
贵妃娘娘的娘和长嫂,三天两天跑到宫里来,点的菜都很贵。
让下面的宫人和御厨心中很不满。
胖厨子呼叽巴拉啃完西瓜,将西瓜皮啪扔在一个装垃圾的竹筐里。
他伸手扯下搭在脖子上的一条湿布巾,先是擦了脸嘴,又擦着双手。
胖厨子也不想得罪贵妃娘娘,他为大宫女出了个主意,“你们将皇上请到欢畅宫用餐,我们御厨房就出这两道菜。”
“陛下哪是我们想请就能请来的。”悠兰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可能让我们天天陪着银子出菜吧,姐姐。”胖厨子拒绝接欢畅宫的菜单。
这时,东宫来了人,佩香带着一个女侍卫前来。
佩香客气地笑着道:“麻烦蔡御厨,我们太子妃晌午想用一道海味烩,一道蒸鱼,配三个小菜,今天的菜超了标准,记下账,月底一起结算。”
胖厨子的脸上堆着笑,“没问题,好咧。”
他殷勤地问:“罗夫人今天想用点啥?”
佩香的夫君叫罗沐,现在是宫中禁军的五品将军。
她管着太子妃的吃喝,天天来御厨三四趟,同这些人都熟了。
佩香有时候值休,换成灵锦带着人,前来御厨房点菜或者取菜。
有时,佩香还会亲自下厨,给太子妃做点心。
宫人和厨子们皆称呼佩香为罗夫人,称呼灵锦为马夫人
“我们宫人有送饭菜,不用单点。”佩香很守规矩。
她从没有在御厨房,为自己点过喜欢吃的东西。
佩香看了一侧站着的悠兰,两人对视了一眼,相互之间不行礼,也不打招呼。
自从贵妃当众责骂了太子妃后,两宫的下人,见面都相互看一眼,当不认识。
佩香带着女侍卫离开,只走了几步,传来后面胖厨的说话,“欢畅宫的女官,你们看看,太子妃掌管六宫还是自己掏银子补不足。”
“这一个月来你们欢畅宫拉了多少饥荒?还是因贵妃有月子的补贴,我们御厨房也抹了一些账,才勉强给你们填平。今天这两道菜实在做不了,抱歉,请回。”
佩香同女侍卫对视了一眼,两人撇着嘴角。
哪位嫔妃的娘是这样,三天两头跑到皇宫里就为了这口吃食?
贵妃怀子时,被皇上关在院子养,娘家人还不能随便入宫。
贵妃生下皇子后,娘家被封为了国公府,国公夫人带着世子夫人几天往宫里跑一趟,比跑菜市场还勤。
悠兰带着小丫鬟扫兴而归。
“怎么办,悠兰姐姐?”
“我不知道。”悠兰愁眉苦脸。
她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我要想办法离开欢畅宫。
两人回到欢畅宫,刚进院子,就听到国公夫人大笑的声音,“我想吃烤羊想了好久,今天终于能吃到啦。”
大热天的让人烤全羊,也亏她想得出来。
悠兰瘪了一下嘴,收拾了一下心情,脸上带笑,进屋内恭敬行礼禀报,“娘娘,今天御厨房里没有羊,也没有海鲜,说是天太热。”
她这样回话,是给贵妃和国公夫人留脸,也是怕自己被罚。
“那算了。”贵妃道。
她转过头笑道:“娘,嫂子,冬天会有羊和海鲜,过两个月再吃。”
灵国公夫人的额头上,像是挂有一块深色的帘布,唰拉下来,脸变成了暗色。
她不满地道,“是故意吧,一定是故意的,后宫是林氏在管。”
世子夫人张嘴骂,“岂有此理,哪有这样待客的事,这样做事的人,从没见过,实在太无礼。”
她又道:“娘娘,你一定要将六宫大权拿到手,用什么吃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对,你出了月子,今天晚上将皇上请来,在床上好好伺候皇上,哄好皇上将六宫大权讨到手。”国公夫人口无遮拦地教女儿。
贵妃红着脸,轻声道:“好的娘。”
一个时辰过了,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有几个宫人来给欢畅宫送食盒。
灵国公夫人直接问:“御厨房连羊也不买?”
“有呀。”一位小公公放下食盒随口道。
世子夫人也问:“海鲜有没有?”
“有呀,今天给陛下和东宫的太子妃各做了一道海味烩,嘿嘿,做菜的厨师还得了赏。”小公公用羡慕的口气道。
宫里送饭菜也有顺序,皇上先送,接着是太后和东宫,再才是贵妃。
“什么?!”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大怒,“敢这样对我们。”
“就是嫌我们吃了,有东西说没有。”国公夫人跺着双脚叫嚷。
“走走,我们不受人欢迎。”她俩人饭也没吃,怒气冲冲走了。
谢贵妃看着母亲和嫂子大怒而去的背影,也觉得受了欺侮,默默的垂泪。
艺嬷嬷借机挑拨,“太子妃就是故意给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没脸,也是给您没脸呀,娘娘。”
自此,贵妃同太子妃的矛盾再一次升级,关系变得更加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