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升仰头看人,一双水杏大眼带着莹莹光亮,似珍珠般璀璨,像极了林娴春的样子。
“太像了。”齐景楼不由嘀咕,蹙了一下眉。
“咳咳”屋内有妇人咳嗽,她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用虚弱的声音问,“官升,是谁呀?”
“娘”王官升一听娘的问话,忙向屋内奔过去。
他嘴里急急地问:“娘好些没有?”
“外面是谁?”妇人追问。
“儿子掉进河里,是恩人们救了儿子。”王官升怯怯地道。
妇人着急起来,手拍着床沿骂了起来,“你这不听话的臭小子,叫你不去河,你偏不听话,你是想急死娘吗?”
妇人见儿子一身湿透,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咳得更厉害,急促地喘气,像是风箱的声音。
“娘,儿子错了,再不去河边。”王官升忙上前认错。
又转身手忙脚乱为母亲倒水。
林娴春在外早惊得呆如木瓜,妇人的声音透着熟悉感。
她一把掀开破旧的布帘,冲进了屋内,一张破旧的木床出现在她的眼前。
床上坐靠着一位病殃殃的中年妇人,咳得全身发抖。。
从破旧的木窗透进的光亮,娴春看见妇人容貌憔悴,因咳嗽蜡黄的脸上五官有些变形。
妇人努力忍着,她抬眼看着门口站着的年轻美人,黄瘦的脸带上了笑,她问:“你就是救官升的恩人吗?”
娴春一步一步走进屋内,她惊骇地发现,面前的妇人,居然是她死去的母亲。
母亲王氏的左耳垂上有一颗红痣,不细看,还以为戴着一颗红宝石耳环。
让娴春更加震惊的是,母亲认不出来她了。
娴春抖着声音问:“您认不出我了?”
“我不记。”王氏拧眉摇头,“以前的事,我全忘了。”
她直起身来,急切地问:“你认识我?我是谁?”
娴春的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眶掉下。
是惊喜,是委屈,是难过,是悲伤……
官升轻声道:“我娘只记得自己姓王,其他的事全忘了。”
许是娴春的悲伤打动了他;
许是两人血脉相通,官升对娴春莫名的心生信任。
官升扯了一下娴春的手,在她耳边悄声说了自己的身世道:“我祖父告诉我一个秘密,说我是棺材子,所以取名官升。”
“我娘因为在棺材里闷太久,伤了脑,失了记忆。”
“娘……”娴春听了这话凄厉地叫了一声,扑过去搂着王氏嚎啕大哭。
王氏一脸惊慌的表情,她不知所措地搂着娴春,听娴春哭得伤心,不由得用手轻拍着她的背,喃喃道:“别哭别哭。”
屋外的人全都惊呆了,夫人来林家村拜祭母亲,哪知母亲还活着,居然还相遇了。
“老天显灵了。”古妈道。
景楼双眼湿润,心中十分庆幸,今天来得真是时候,救了官升,跟随他来了家里,娴春认出了娘。
他上前劝,“春儿,这是喜事,别哭了。赶紧让内弟换衣衫,防止他感冒。”
娴春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安排:“弟弟,你的衣衫在哪里?赶紧取来换上,还有祖父的留下的衣衫,拿来给乌叔换上。”
“好,全听姐姐的安排。”官升很懂事,他走出去,拉着站在门口眨巴泪眼的乌叔,“恩人,我们去换衣衫。”
两人去了隔壁换衣,官升轻声道:“恩人,你不要嫌弃,祖父的这身衣衫是新的,还没上过身,所以我们留下来做纪念。”
离世的人,穿过的衣衫,用过的东西,都要烧掉。
“不会,我不在乎这事。”乌叔摇头,又道,“小爷别叫我恩人,我是你姐的下人。”
“您永远是我的恩人。”官升懂事地道。
娴春见官升带着乌叔去换衣衫,转身扶着王氏,小声道:“娘,你躺下歇息一下。”
“喔”王氏听话躺下,一双大杏眼盛满了疑惑,看着娴春不转眼。
心中很惊诧,她哪来这么大的女儿?
难道之前,她生过一个女儿,自己记不起了?
她努力地回想着,好像是在梦中,偶尔她会梦见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孩子,娇滴滴地叫:“娘,春儿要吃娘做的糯米丸子。”
“娘,春儿要新衣衫。”
……
王氏试探地叫了一声,“春儿。”
“娘,您记起了女儿?”娴春惊喜万分,扑上前跪在床前。
“没有,是我的梦中有一个小女孩子叫春儿。”王氏摇头。
“唉”林娴春很是失望。
齐景楼安慰她,“春儿,一定能治好你娘,别难过。”
娴春轻声跟景楼商议,“相公,我们将娘和弟弟送到县城,先寻大夫给娘治病。”
景楼想了一下道:“不如直接让乌叔和古妈他们送岳母和内弟去扬州,那里的大夫更好,到时,我们直接去扬州更方便。”
“还是相公想得周到。”娴春夸道。
这样一来,他们回来就直接去扬州,同母亲和弟弟团聚。
林娴春万没想到母亲和弟弟还活着,她激动不已,嘴里不停地念着佛号。
她要是不来这一趟,后果就很可怕了。
突然,娴春想到:前世,是不是母亲也这样,被人所救,失了记忆?
她猛然间心升恐惧,说不定,前世的今天,弟弟去捞鱼下河无人救,生病的母亲得知噩耗,结果一定是……
娴春想到这里,全身打了一个寒颤,她对自己能得以重生,无比的庆幸,“菩萨保佑。”
外面有人走路的脚步声,接着有个妇人的声音问:“官升,你娘好些没有?”
娴春忙迎出去,妇人二十来岁,个子瘦小,一张脸带着笑,左手提着一小袋米,右手提着一篮子菜和十来个鸡蛋。
娴春笑着道:“婶子,官升在换衣衫,你请屋内坐。”
妇人见屋内出来几人,皆是衣着整齐,她惊讶地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他们的亲戚。”娴春机灵地道,“今天才寻来。”
同母亲和兄弟相逢的事,太过神奇,她无法对外人细细道来。
年轻妇人惊喜地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官升母子两人有人照顾了。”
她进了屋内,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
年轻妇人又走到内室,关心问王氏,“妹妹今天身体好些没有?”
“谢谢姐姐关心,好些了。”王氏想起身。
妇人忙走进屋,伸手阻拦,“妹妹别起来,好好休息。”
“又劳烦姐姐来看我们母子。”王氏感激地道。
“我只是顺道路过,妹妹先休息。”妇人为王氏拢了一下被子。
妇人走出屋子,站在堂屋内,打量着屋内的几人。
“婶子贵姓?”娴春问。
“我夫家姓林,是林家村三房嫡子,我姓丁,我娘姓王,同官升的娘是一个姓。”
“婶子请坐。”娴春让坐。
“不坐了,我站着说话。”
景楼见丁氏有些拘谨,他走进了乌叔换衣的屋里。
他拉着官升轻轻说话,留下娴春在堂内和丁氏说话。
古妈提走桌上的粮食和菜篮子,带着女儿去了厨房烧水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