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月氏为林建业穿衣，悄悄在他耳边说，“老爷，您抽空去阳槐胡同大杂院寻采桃和风菊，您就全清楚了。”
林建业阴沉着脸，咬牙暗想：这林府里，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林建业去上院，小王氏一脸温柔的笑，上前福了一礼，伸手扶着他往上座走去。
长子上前行礼，“儿子给父亲请安。”
“父亲，安。”小儿子奶声奶气地道，奶娘拉着他的手。
林建业冲长子说话，“大郎，过几天请的夫子要来授学，你可要好好学业。”
“是，父亲。”
林建业扶着胡子道，“你再过几年就萌监的身份去国子监读书，要成绩好，才能入甲班。”
“父亲，儿子一定能入甲班。”
“哈哈……”林建业笑了。
小王氏见夫君心情好，不再提昨晚的事，长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间姨娘，间氏看了月姨娘一眼，摇摇头。
小王氏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轻蔑。
两人的表情和举动，林建业全数看在眼中。
“今天是年后第一天早朝，要早点去。”林建业起身。
小王氏带着小妾和两个儿子，两个庶女，一直将林建业送到垂花门，“老爷慢走。”
林建业一出门，脸沉了下来。
他决定先上朝，再去一一了解，这个家的后宅，这么多年来，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小王氏最好别让我查出来，你在虐待娴春，否则……”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第一天上朝，皇上没提后宫查下毒案的事，只意味深长地说：“新的这一年，文武百官们要好好干，空出来的职位，也许才会属于你。”
得知内情的官员，提心吊胆，生怕连累到自己，将自己的官职撸了。
多数官员暗思，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掰着手指暗暗数，今年朝中有多少官位退养，自己能不能得一个位置。
百官下朝，出了金銮殿三五成群低声议论，“有什么事发生？”
“不知道。”
“怕是有大事，从没听陛下说过这样的话。”
“是呀，空出来的职位？哪有？有吗？”
“没有。”
……
林建业闷着头往外走，卢华道追上前来，先是道：“林兄弟，陛下刚说话的意思您明白吗？”
“不明白。”林建业摇头。
他也不想明白，反正他还有两个月就要做工部尚书，他也不可能直接就升上去做丞相。
“为兄知道。”卢华道那张胖得像包子，白得像宣纸的脸上挂着神秘地笑。
他的一双眯缝眼看着林建业，等待着对方开口追问。
林建业对卢家的死缠烂打有些烦，不开口问，闷着头大步往府署走去。
读书人讲究的是体面，卢家人连体面也不要了，也非要同自己家结亲，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两人走出皇宫大门，向东转向御府大街，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子扑上前，扑通一下跪在两人面前。
林建业惊得退了几步，指着她大喝，“你、你是谁？”
卢华道惊讶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大肚子女子，嘴角露出讥笑，心道：看来林大人也不是老实人啦。
林建业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卫和随从上前，想要护着林大人离开。
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地，嚎啕大哭，“我的皇天呀，小女子是卢家大少爷的外室，他骗我身子，说年后纳妾身回府为贵妾。”
“那知，他在家还有一个表妹贵妾勾清烟，怀的身子比我还大一个月，呜呜呜呜……”
“什么？”林建业愣住了。
他自从翰林院出来后，从卢华道来往少，卢家几乎没再去。
卢家长子留在林建业脑海里的印象，还是七八岁的模样。
卢华道跳了起来，“你胡说八道。”
“卢家要是不收我回府为妾，我就要去告官。”
女人哭喊声引来很多下朝官员围观。
文官问：“这是怎么回事？”
武将道：“送府衙审就知道了。”
卢华道惊恐万分，生怕女子将事情闹太大，那样的话，被御史弹劾，他恐怕会官职不保。
“没什么，是家事家事，大家请便……”卢华道不停作揖。
官员们一边议论一边离开，“是卢大人的小妾？”
“外室？”
官员们离开后，林建业瞪了卢华道一眼，不满地扔下一句话，“卢大人，两府结的是亲，不是为了结仇。”
卢华道在原地呆如木鸡，他和卢家人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快到手的好亲事，就这样被生生毁了。
他对这名女子到底是不是自己儿子的外室，都不敢肯定。
因为他儿子卢方敬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林建业扬长而去，卢家长子这种品性，也敢向他林府求娶，在宫中任六品女官的女儿，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让林建业心中更是升出，对小王氏强烈的怨恨。
他不相信，小王氏不知道对方的根底。
既然知道，还十二万分热情地凑和这一门亲事，无非就是要将他的嫡长女往火炕里推。
若是他真的被哄骗，定下娴春同卢家长子的亲事，那是真的棘手，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不然，退婚或者和离的女子，也难再寻到好人家。
再者，他的官位高于卢家，要是提出悔婚，于名节有大损，恐怕连官职也会有影响。
林建业道：“给我叫一辆马车。”
“是，大人。”
林建业坐的马车停在阳槐胡同外，他掀开布帘看向此地，房屋凌乱破旧，来往的全是穿着布衣的劳苦百姓。
有一位衣着蓝布服的妇人从里走了出来，林建业看见叫出了声，“沈妈。”
沈妈停下脚，抬眼一看，走到马车跟前施了一礼，“林大人。”
“你不是回蜀地了吗？”
“您是听继夫人说的还是间氏？她们骗您的。”沈妈翻着白眼，没好气地道，“几年前，民妇被她们发卖，还好自己赎了身。”
“几年前？”林大人惊讶极了，他问：“那这些年的饭菜谁做的？不是你做的？”
“大人，那是大小姐做的饭菜。大小姐从七岁就被赶到后厨，同民妇学做菜。”
“她在十岁时，继夫人赶走了我，大小姐就成了厨娘。”沈妈叹气，“大小姐还天天被间氏打，专往她身上的地方打呀，林大人，你知不知道。”
林建业像是锥子在轧心，痛得眼泪一滴一滴从眼眶滚落，他哽咽着道：“我是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