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不仅是全身,就连脸也疼得表情不能有细微动作。
她想翻身坐起,都发觉很困难。
进气多出气少。
连呼救都不能。
这是要……死亡的征兆。
“你醒了?这是我摘回来的药,你看看哪些能用。”
眼前的人衣衫褴褛,长发杂乱,偶尔能看到几只跳蚤飞出,胡子更是乱成团,挡住整张面容。
她只能从声音上判断,这是个男子,年纪不大。以及,从对方话得出对方摘回来药是为了自己的结论。
“老规矩,可以服用的眨两下眼,不能服用的眨一下。”对方又道。
于是,他一株株抓起来,她配合着眨眼。
待对方出去熬药,房间内出现浓烈的中药味儿,记忆才接踵而来。
她是一抹孤魂,没有以前的记忆,不知道从哪儿来。
原主叫盛浅予。
她是魏国着名的女将,十五岁代替病弱的兄长上战场,战绩累累,为国君开创了魏国盛世。
因容貌倾城,她后续战役都戴着狰狞的面具,再加身上浓烈的肃杀之气,打得匈奴节节败退,不敢再犯。
盛浅予,是匈奴惧怕和魏国安宁的活招牌。
但,总有人在后方作乱。
原主那柔弱的兄长,不顾家族反对,娶了朝堂之上敌方阵营大臣的嫡出女,孩子还没生,手就伸到军营中来。
原主班师回朝后,在知道家中情况,没回府邸住,而是搬去住皇帝御赐的将军府。
那会儿,原主已成魏国历史上唯一的女将军。
但原主家族是个拎不清的,骨子里刻着的重男轻女抹不去,即便看重原主这个女儿,可单从她不能传宗接代,仍比不上柔弱的兄长。甚至于,家中女辈以她为耻,听信了朝中其他女眷的嘲讽,觉得她与大老爷们混住军营,有伤风化。
盛家女眷因她凶名远扬,庶女迟迟定不下来亲事,耽搁成了老姑娘。
而再迎娶了大嫂这个定时炸弹后,家人反而劝原主顾家,要求原主回家住,不然就是不孝,并告到了金銮殿。
古代男人传宗接代,以孝为先,原主妄想取代兄长,妄想家族妥协她,同时不孝顺,气得年纪大的祖母因她班师回朝在外面的府邸居住而晕倒,犯了两大错。
皇帝和各大朝臣早就盯着她了。
原主表面上风光,但盛世之下,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她这个实权过高的,反而成了朝臣弹劾对象,即便她是个女人。
女人当权,是当代朝廷最忌惮的。
于是,她与边境来犯的匈奴多次作战,发现军情泄露,军营被渗透,她发展起自己势力。
几场大小战役下来,乱世时没有受多少伤的她,现在反而落下病根。
最严重的一次是,祖母带着病弱兄长来投奔她。
原主当场气急败坏:“胡闹!你们以为战场是你们自己家里?!想摘果子不是这么个摘法!你们是不是不要命了!”
她那孱弱的兄长,咳嗽了两声,道:“咳咳,浅妹,女人应当在家相夫教子,你为我上战场,本就耽搁多年的亲事,如今眼看魏国国泰民安,这战场上的指挥还是我来担着吧……”
原主见对方算计写在脸上,祖母也极力维护。家书送到边关,父母对她全是指责,又提及为她相看的人家都是青年才俊。
这让她窒息,也感到失望。
真正让她绝望的是,她最后妥协了,将大后方交给兄长,在一次被围剿后,没等来兄长的增援,自己被匈奴的兵射下马背,射成筛子,脸颊也一只穿云箭射穿。
原主本来必死无疑了,但听闻这群匈奴士兵惋惜道:“可惜了这位盛将军。”
他们以为原主不会突厥语,所以没避讳原主。
“是啊,她那个兄长就是孬种,听闻兵败,早就逃跑,留下一城池的黎民百姓。”
原主——
死不能瞑目。
她在死人山里,吊着最后一口气,等来了死人堆里扒东西的乞丐——安钊。
安钊将她用板车推回了住所,摘一些草药吊着她的命。
而原主活着只有一个念头——想看看家里和盛世魏国会有什么下场。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继续活着,亲手报仇。
但百姓是无辜的,她还想守着黎民百姓。
原主丁点自己培养的势力都没有吗?当然有,但现在身处逆境,无法言语,所以没法联络上他们罢了。
她命不该绝。
这次,在安钊找的草药中,她看到了人参。
回忆结束,安钊熬的药也好了,放凉后给她递了过来,亲自喂她。
将养了半个月,她通过那根人参和修炼的内功秘籍,总算能下地,也能说话了。
她用木枝当笔,地面为纸,画出几味药材后,请安钊采摘的同时,又询问他救自己的要求。
“你是女的,我想要个孩子。”
“……抱歉。”
安钊:“我现在是你唯一的希望,你拒绝我等同于死路一条。”
“我当时被射成筛子,子宫遭到破坏,没法蕴育出孩子。”
岂止如此?
就连脑海中那顶级内功秘籍,也只能慢慢将她养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娇弱女子,想成为从前战无不胜的女将军,简直痴人说梦。
安钊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那你嫁给我,我想要个娘子。”
“好。”
见她应得干净利落,安钊狐疑道:“你不嫌我乞丐?不嫌我这身脏臭?”
“脏了臭了,可以洗干净,身体脏臭没什么,心脏了才叫人隔阂。况且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除了杀人放火,其他要求我都能应你,如今不过是以身相许罢了。”
“……你真不嫌我是乞丐?”听对方说了这么多,眸底并未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反倒是他扭捏起来。
盛浅予:“乞丐只是一层身份,有机会,谁愿意做乞丐?”
“我愿意,我愿意做一辈子的乞丐,就看你能不能陪我吃苦。”
盛浅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最终,道:“抱歉。”
“这次你第二次说抱歉了,我不想听到第三次。”
盛浅予并未隐瞒自己的身份,反问:“你是从何地将我拉回来的?”
对方一阵沉默。
盛浅予自问自答:“战场。附近都是战死士兵的战场,而我,一身着装显然不是普通人。
我姓盛,名浅予,是魏国唯一的女将。
生于魏国三十年间,死于魏国五十年。死因,军内……不,应该是朝廷和匈奴勾结。
如今边关城池被占,我的死因传至中原各大城池,匈奴来犯是迟早的事。我不担心魏国改朝换代,唯独忧虑黎民百姓和那些保家卫国的士兵尸首成山,血流成河。
你愿意继续做乞丐,我不会阻拦你。但请恩人你不要限制我以后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