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黑即白,这只是梦想中的场景。
事实上,现实中的大多数人和事物,都是灰色地带的产物。
因此,看待中储卷,也不能够武断的将其视为鬼子的掠夺工具。
对中储卷,一开始,王星澜就从未想过彻底销毁它。
毕竟,没有中储卷,还有大储卷,小储卷等等!
重庆方面一开始的命令,是尽全力摧毁中储卷,确保中国法币在沪市的金融地位。
但,随着沪市国党银行金融业遭受到了76号的袭击之后,重庆的命令也相应的更改了,变得不在是那么强硬,那么势不两立了:
在无法获得中储卷的情况下,上海军统区以及特派行动队竭尽全力,摧毁中储币雕版,全力阻碍中储币的发行工作。
这一来一去,倒有些互相妥协的意味。
不过,这也不奇怪。
鬼子和军统互相的争斗,都有一个损失临界值。
一旦,哪一方先超过了这个临界值,谁一方就成为了失败者。
不幸运的是,军统一方,准确的说是财政部那帮人的临界值似乎有些低,很轻易就被鬼子拿捏了。这也使得毒蜂一行人不得已停止了刺杀汪伪中储行汉奸的刺杀行动。
好在,王星澜所率领的军统上海区,火中取栗,盘旋在各方势力中,成功的从鬼子技术专家手中,得到了一块珍贵的中储币雕版。
虽说,这块雕版,只是中等面值的,为100中储币!
不过,若是能够顺利的印刷出这中储币,想必也能够迅速打击汪伪政府薄弱的政府金融。
要知道,南京的汪伪政府,现在就等着中储币的发行来维持傀儡政府的运行呢!
沪市,郊区。
说是郊区,但,其实这地方离最近的太仓地界,也没有多远。
一片烈阳下,有一处田庄,田庄内,几十户人家在耕地上劳作。
若是,放在和平年代,这里就是妥妥的农家乐。
放在七八十年后,说不定,这地界还能够诞生几个亿万富翁呢?
踏着步伐,脸上多了些汗水,张任走入田庄。
一身农装,加上,头顶上那一匹草帽。
乍一看,张任还有些模样。
“张任,军统上海区情报站站长!”
张任,如此郑重,亲自出马。
肯定不是为了采风的,而是为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这人很重要,甚至事关抗日局势的变化。
“张站长,快请进!”
苏州情报站的副站长,名叫华丰,也是一副平头老百姓的装扮。
说起来,张任和此人还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在沪市的雷霆行动中,此人乃是第二批冲进沪市日军宪兵队司令部的军统军官。
当然,若是冲得快,还不足以让张任记忆犹新。
这小子,最令人称道的,乃是他的双手枪法。
雷霆行动中,此人两把盒子,犹如轻机枪,杀鬼子如杀猪一般。
军统中,能人异士不少,自然,会甩枪,能打枪的人也大有所在。
而,无疑,能够一心二用,双枪随射的华丰,就是其中的翘楚。
“哈哈哈!好久不见啊!”
走进屋子,张任笑意炎炎,上前拍了拍华丰的肩膀。
别看,他华丰是个副站长,但他这个副站长和军统上海区情报站相比,不能够说差了十万八千里,也能够说差个九万八千里。
更何况,从上下级隶属关系上来说,江浙沪地区的二级情报站点大多数都要受到来自军统上海区的管辖,虽说,在最新的调整过后,江浙沪地区的情报站的管辖权重新归属于南京站。
但是,华丰也不敢说,上海区对各地情报站就没有影响力。
要知道,这年余,大多数的情报站的经费和物资,有一部分都是来自于军统上海区的啊!
“您可是大忙人,自从上次沪市一别之后,张站长可是步步高升,可是着实让人羡慕的要紧啊,说起来,若不是苏州这摊子事情,没人接手,我都想去给王处长当马前卒了。”
这句话,倒也不夸张。
一年时间不到,张任就从少校晋升为中校。
这其中,功劳是必不可少的,但,说白了,最重要的还是张任跟对了人。
两人还没聊上几句,突然间,一旁的屋子有了些声响。
帘子被人揭开,露出一道瘦削的人影。
此人,白白净净的,虽一身素衣,但仍然能够看得出,此人是个知识分子。
见状,华丰急忙递了个眼色。
心中会意,张任知道,眼前此人,就是自己所要接的人了。
“容我为站长您介绍一番,这人就是从重庆来的特派员!”
顿了顿,转过身子,华丰脸色恭敬。
“陈特派员,这位就是军统上海区情报站站长,张任,代号杨柳!”
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此人的第一印象,张任倒是不错。
扶了扶鼻梁上的玻璃眼镜,陈逆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副,老干部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既然你到了,那么就尽快启程吧,正好,时间也不多了。”
看了看手表,陈逆回了里屋,拿起箱子,便说道。
“若是现在走的话,说不定,还能够在沪市吃一顿晚饭。”
说罢,陈逆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屋子。
见状,华丰倒是一副尴尬的模样,举着手,不知从何是好。
“行了,老华,依我看,这人就是这副脾气,你也别见怪。”
一看华丰这样子,张任呵呵一笑。
“这人可不好伺候,站长你可得注意点!我知道,这些都是组织机密,多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也不多问了,你们,一路保重。”
他,华丰倒也不敢有不满。
从重庆到沪市,这一路上,这特派员至少经过了不下十个情报站。
而,就算是如此,重庆方面,还三令五申:
不惜花费巨大代价,也要确保特派员安全到达沪市。
想想看吧,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啊。
他,华丰,不敢问,也不能问。
听到此,张任道了声保重,心中也不免高瞧了华丰一眼。
此人,倒是个知进退的人!
若是,以后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还能够合作一番呢!
“保重!”
~~~~~
沪市,沪西南,西浦街区。
街区,前几年还是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
只是,鬼子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因为,临近吴淞口等地界,鬼子军队刚入沪市中心地界,到达的区域便是这一块。
可想而知,在淞沪会战打的最激烈的时候,西浦这块地界上,每一块砖头,每一间房屋都成为了抗日的重要依仗,而,在此地界经历的大大小小的巷战更是数不胜数。
即使会战结束后,这篇街区还有遗留下来的暗雷和不明物体。
那半个月,对耳边传来的突兀的爆炸声,移居而来的百姓都习以为常了。
最多,也就是说上一句:
“听,又有个倒霉蛋被炸死了!”
乱世时期,命是稀缺物,一着不慎,就没了。
这种道理,经历了数十年的乱战之后,不少人早早地就看得通透了。
“这地方,原来是一家纺织商人的工厂,但后来,日本人来了之后,这家商人便收拾细软跑了,据说是跑到长沙去了,只是可惜了,原来这厂还算是个大厂,人都跑了之后,厂子也荒废了!”
厂地也不算大,就三百余平方。
地界内,一共四栋小楼。
厂房乃是最大的一处地界,其内,可容纳上百架纺织机。
但,现在却空荡荡的。
就连,厂房顶上,都时不时的透露出十多缕阳光。
“年久失修啊!”
长叹一句,脸上多了些无奈,张任知道:
现在这场景,才是乱世真实的场景。
说起来,沪市这边还算是处境较为好的,至少,江浙沪富饶的土地确保了这周边不会发生特别大的灾荒,反倒是华北那地界,天灾人祸下,爆发了大规模的饥荒和难民潮。
易子而食,白骨千里,也慢慢的成为了华北地区常见的场景。一时间,整个华北倒是乱成了一锅粥,成了鬼子和游击队都避之不及的场所地。
“行了,布置布置人手,把东西打点好,就让大家搬进来吧!”
顿住脚步,指了指头上的大窟窿,张任嫌弃道。
“对了,把这东西都修一修,都是篓子,下雨天咋办啊?”
以张任的眼光,自然不难发现,这十来个大窟窿其实就是鬼子的炮弹造成的。
打仗的时候,没什么“平民区”之说,鬼子的炮弹更是到处乱飞。
“记住,招进来的人,所有人都要严格审查,宁远空着厂房,也不能够把那些身家有疑点的地方全部招进来,现在,咱们这里干的可是大事情!”
望着空荡荡的厂房,张任厉声吩咐道。
他知道,这厂房,将是未来华东地界最重要的军统工厂。
不,准确的是,这将是颠覆汪伪政府最重要的工厂。
~~~~~
我叫大狗,乃是逃荒来到的沪市。
早早地,在村里面,我就听说,这大上海,热闹繁华。
但,这一来,却发现,这大上海,虽热闹繁华,但是,也异常危险啊!
街上,随处可以见到日本鬼子。
幸运的是,有一天,在隔壁老王头的帮助下,大狗找到了一份工作。
这工作,倒也不轻松,但,却能够赚到很多大子。
说起来,大狗我,从来还没有见过那么多机器呢。
谁家的铁架子,没几个时辰,就能够噗呲噗呲的造成那么多漂亮的花纸啊!
谁家的墨水,还要加各种颜料和油水啊!
这一次来大上海,我大狗可是狠狠地见了一番世面了。
工厂里,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大狗手上拿着个馒头,脸上满是开心。
这白面馍馍,在自家乡下,那可都是地主家才能够吃的好玩意。
但,现在,每天两顿,还管饱!
这对大狗来说,更是意外之喜了。
每天赚大子不说,还能够吃饱饭。
若不是因为,这工厂再也不招人了,说不定,他大狗要回村里,呼朋唤友呢。
不过,在这厂里面,他大狗最佩服的不是那力气如牛的蛋仔等人,而是,戴着一副玻璃眼镜的瘦弱男子,因为大狗觉得,这人能够调试机器,便是整个工厂内最大的本事。
大家都叫他:“陈工程师!”
不过,今天,倒是和往常不同。
厂里面,好像多了不少生面孔。
而且,就连大狗最崇拜的陈工程师,今天也露出一副大板牙,神采各异。
要知道,这半个月来,这陈工程师,可一直都是板着张脸,不苟言笑的。
在定睛一看,这陈工程师旁边,今天来了个生面孔。
大狗是个心思灵敏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了:
这生面孔,就连陈工程师都陪着笑,因此,他一定是个大人物。
望着十余名工人,张任招了招手。
“今天是个好日子,给大家伙弄点好吃的,再给点红包,庆祝庆祝!”
说罢,账房先生点了点头,脸色兴奋。
“陈老师,真是大才啊,不到半个月,就把这东西做出来了。”
长叹一声,张任神采奕奕的盯着陈逆,语气恭敬。
的确,有实力,有技术的人,在哪里都是吃香的。
更何况,陈逆一来,可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呵呵一笑,陈逆脸上也是激动神色十足。
作为一个技术专家,陈逆最喜欢的就是他人对自己工程技术的称赞。
更何况,这段日子里,张任这个情报站站长可是要啥给啥,全力支持自己,面对一个如此支持自己的人,他陈逆又何尝不喜欢呢?
“站长谬赞了,这都是仰仗于大家的帮忙。
说起来,若不是那洋机器和那雕版,这工作也不会进行的这么快!”
说罢,陈逆也不迟疑,带着张任就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后墙内,有一尊保险箱。
打开保险箱,一股浓厚的油墨香气扑面而来。
“你看看,能不能够区分出这两张中储卷的真假!”
说罢,两张中储卷放在了桌上。
而,其中,有一张正是工厂里面制造而得的,至于另一张则是从藤原商会拿来的。
上手摸了摸,详细的翻来覆去看了看,张任竟没发现有啥毛病。
“老陈啊,这可真是以假乱真了啊!”
闻言,陈逆哈哈大笑。
至此,新的中储卷,新鲜出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