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二件,这是名单!”
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不是你自己,亦不是你最亲近的人,而是你的敌人。
此道理,放在国际上,也异常准确。
可以说,小鬼子对中国的渗透,远远超过了中国人的想象。
早在,日俄战争时期,日本就向东三省派遣了大量的士兵,乃至是冠以“友好商人”旗号的各式日本间谍,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在日本人的眼中,东北的军备就好似豆腐一般。
而,随后的华北事变,侵华战争,日本人,也是用了类似的方式。
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对中国土地上的战略位置的了解,小鬼子都要比驻守的当地军队来的更加深刻,而,除了军事上的渗透之外,小鬼子中,也有了解各地风土人情的文化专家。
此类人,不仅说的一口好方言,也熟知中华文化,被誉为“中国通”!
库房内,近千余平方米内,堆放着上百个高约五米,宽约三米的铁架子。
铁架子上,摆放的,大多都是,小鬼子从各地搜刮而来的古董文物。
库房里面,光是镌刻着康熙馆藏的,就有上百件。
或许,康熙皇帝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本应该是彰显其文治武功的鼎盛文物,现在,却成为了小鬼子的战利品,彰显日本国力兴盛的标志了!
随意一扫,清朝各时期的官窑,随处可见,清朝文人的书画也遍地都是。
这也不奇怪,民国之前,那不就是清朝吗?
将手中的名单,交给后面的三平,王星澜脸色如常。
只是,心中,还是不免多了几分唏嘘。
咦?
这里,怎么,还有四库全书?
见状,王星澜的眼睛一亮,立刻心猿意马起来了。
如果说,对这些被掠夺的精美的瓷器和书画,只是可惜而已,那么,对代表着中华文化的古书,那么,唯有痛惜二字,才能够表达内心的感觉。
念到此,王星澜不禁递了根眼神给身后的三平。
“三平,你看看,上面写的对不对?”
这语气,咋和会长平时的语气不一样呢?
手上,虽然接过名单,三平,却留了个心眼,看了看藤原八郎。
一看,不要紧,看了,三平内心就有了个数:
会长,这是要我去做事情的眼神啊!
再细细一看,藤原的眼神,不是落在角落中的一箱子书吗?
呦西!
会长,想必是见到古书,心里急切,这才,使了眼色。
三平会意,脸上也多了些愁容。
“嗯?难道,不对吗?”
看守库房的乃是个日军宪兵队中尉,名为井下。
只是,虽然是个中尉,但,其实,谁都知道,他就是个看大门的罢了。
而,往来的任何人,也不是他这个小小的中尉,能够得罪的。
就说,三平吧。
以他藤原商会总经理,南京分社社长的地位,不管是走到哪个城市,当地的驻兵副长官都得亲自出面接待一番,而,一般来说,这些驻兵副长官基本上都是少佐以及以上级别的。
“呵呵,井下君,你的工作非常尽职尽责,只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说着话,三平突然露出了一副非常伤心的表情。
难道是得罪了三平君?
井下内心打了突突,脸上也露出了一副苦笑。
“三平君,有何烦心事,尽管说来!”
见状,三平内心暗道:
果然,鱼上钩了。
想到此,三平使出自己一贯的伎俩,唱起了一首民谣。
民谣,乃是日本民间常见的思念双亲的歌谣。
这一唱,倒是立刻就让井下明白了!
难道,这三平君,是睹物思人了?
“其实,不瞒井下君说,三平我之所以来到支那,选择成为一个侨民商人,就是因为,当时我的父亲非常喜欢中国文化!而,曾几何时,我的父亲也对古书念念不忘,今天看到这么多的宝物,我的内心实在是触景生情,希望,井下君能够理解!”
话语中,三平非常动人的阐述了自己死去的父亲,是多么喜爱中国的古书。
站在一旁,王星澜内心暗暗称赞。
这,三平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借口,至少也不会惹人怀疑。
东亚文明,起源于中国,而,作为深受中华文明熏陶的日本,在民间,孝顺也是当仁不让的第一种情感,而,三平这么一说,倒是也让井下触景生情了。
“三平君,仔细算来,我的父亲也和您的父亲一样,从小整日奔波,就为了一家之食。只是,现在,我只能够在支那之地当兵,离家已经五年了,但,仍然未能够回到本土!”
乡土之情,永远是共同的情感之一。
走到角落,三平深情的望着那一箱子《四库全书》。
“若是,我的父亲,能够见到这些古书,想必,他九泉之下,也会安息了!”
长长叹了口气,三平脸上的哀愁之色,溢于言表。
可以说,这句话,很赤裸裸的表达了三平的意愿!
只是,一边说着,三平却也一遍打量着井下的脸色。
井下,也在纠结:
三平的身份,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有必要上前去巴结吗?
松动的神色,让三平内心一笑。
之所以,这小子不说话,不是因为内心强大,职责性强,而是因为,三平付出的代价不够。
以目前看来,仅仅是和三平交好,不足以支撑井下暂时的擅离职守!
“其实,藤原商会来来往往的军方高层很多,岩井大佐那边,曾经三番五次来我们商会!对了,上次,岩井君来的时候,我还特地和他谈过沪市的治安呢!”
岩井,乃是日本驻沪宪兵队司令官,亦是井下的顶头上司。
这句话一出,顿时,井下的脸色顿时一变,刚想要张嘴。
但,三平却又紧接着说道:
“虽然说,在后方日占区,沪市的治安总体上还算好,但是,不管是藤原会长,还是我,都认为,其实,宪兵队应该专门为租界内的商会设立一支专门的警戒中队!
至于,这队长的人选,还在商讨中。”
顿了顿,三平将目光转向井下,呵呵一笑。
“不过,我觉得,其实,有的时候,这队长的职位应该留给那些尽职尽责的尉官们?
井下中尉,你说,对吗?”
呵呵一笑,三平虽没有直说,但是,言语中,都表达了一股意思:
若是,他井下能够成人之美,那么,三平也愿意成人之美!
“可是,这里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
为难半晌,井下还是觉得不保险,糯糯说道。
不过,听完这句话,王星澜却是微微一笑,径直走了出去。
因为,他知道,既然井下内心已经松动了,那么,三平一定能够撬开他的内心之门!
库房内,照的亮堂堂的,却让王星澜心情压抑。
而,走出门,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藤原君,桥豆麻袋!”
转过头,望着身后,藤原脸上多了几分踌躇。
这,小子,找自己干甚啊!
大名,与藤原八郎的交集也并不明显,今天,才是两者第一次的会面。
本打算,接下来,逐渐的接近此人,探取有关中储币的详细情报。
毕竟,第一次见面,他藤原若是上杆子去巴结人家,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但,谁能够想到,此人主动相邀,既然如此,与其假惺惺的,还不如顺手推舟。
“哦?大名君,难道是东西不准确吗?
还是,上头有新的指示?”
虽明知故问,大名叫自己停留,不是为了金百合计划,但,藤原仍然是挺直身子,假装问道。
那些,达官贵人,自然,就是,两人的上头了。
“呵呵,藤原君说笑了,您的商会,收集工作做的可是非常好!”
呵呵轻笑,藤原暗自思量。
既然,如此,那你叫我干甚?
难道是为了中储币的事情?
“那?”
捏挪着,藤原望了望四周,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见状,大名摆了摆手,低声。
“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谈事情。若不然。。”
“吾等挪步,吾在后面,有处庭院,吾二人,继续详谈要事!”
神神秘秘的,倒是,让王星澜内心多了几分好奇。
只是,面上,藤原还是要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正巧,此时此刻,三平也匆匆跑了出来。
见状,三平来回巡视,却将,藤原摆了摆手,示意其过来。
“会长,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好了!”
公开面前,三平不好意思多说。
只是,其中的意味,藤原倒是领悟的通透。
内心微微窃喜,王星澜不禁想到:
有一就有二,既然,这一次,能够将这些古书给腾挪回来,那么,以后,若是打通了这看守库房的宪兵关系,那么,小鬼子搜集而来的古书,不就能够秘密的回流吗?
一时间,藤原的脸上也不免多了几分笑容。
“额,三平,等会,去商会账上,领一些交际的经费,要知道,商会的生意之所以做的大,就是因为咱们藤原商会从来都不会薄待朋友!”
言语中,倒是意有所指。
三平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马上就去和那井下打好关系!
不过,一旁的大名,却是变了个脸色,内心暗自思量:
这,藤原难道是在点我?
不行,既然如此,等会,给的条件,要优厚点!
藤原八郎的身份,摆在这里,就算他大名是中储币的总负责人,也不可能强求藤原八郎自损利益,来帮助完成自己的计划!
“额!”
再不出声的话,大名就感觉,今天这机会,要溜了。
于是乎,大名,也顾不得,这么多人看着了。
他,直接就上手了!
“你等等!”
藤原,也被大名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三平,更是迅速的挪动了身子,就差一步,挡在身前。
准备,以死相搏了。
只是,藤原八郎,轻轻拨动右手,将三平拦在身外。
呵呵一笑,低声道:
“三平,别大惊小怪的!”
“大名君,只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而已。”
微微安抚了三平略微激动的举动,藤原八郎用和蔼的眼神,看了看大名。
大名,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激了,急忙躬身:
“是我着急了,我道歉!”
说罢,大名,狠狠地鞠了三个躬,脸色恭敬。
点了点头,示意,三平先回去,藤原说道。
如此之着急,这大名,该不会真有麻烦事情吧?
现如今,以上海的形势来看,就算以藤原八郎的身份,若是沾惹上太多无关的事情,那么,说不定,也会惹的日伪特务的怀疑。
要知道,现在,光是王星澜知道的,对其虎视眈眈的,就有三个人:
第一个,自然是影佐,第二个,则是李群,第三个,则是陈天目!
内心暗自发苦,藤原缓步走入了小屋内。
屋子内,倒是布置的精美。
窗帘上,挂着的乃是制作精良的江浙丝绸。
风儿一吹,吹得屋内一凉。
屋内,壁炉的火,倒是被吹的一灭。
“大名君,有何事情,你就说吧!”
走进屋子,打量周围,藤原倒是没啥波动。
屋内的布置,也算不上华丽,藤原也见的算多。
转过身子,藤原就看到大名一脸为难的模样。
这小子,这时候,到装上了?
“藤原君,你也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说了!”
顿了顿,大名也不藏着瞒着,直勾勾的盯着藤原。
随处找了个座子,王星澜呵呵一笑,微微按手。
你说!
“您也知道,现在我负责中储币的发行工作,但是,中储币的制作已经趋近于完成了,但是,这中储币的发行,却是一个难事情!”
嗯!
我知道啊,但,这和我藤原八郎,有什么关系呢?
突然间,一道想法,闪过脑海。
中储币的发行?
难道是!
“您也知道,货币的发行需要收纳本金,而,支那商人那边,自然由汪伪政府的人去处理,但,帝国这边,则是需要侨民商会和商社来支持!”
说的好听,但,归根结底,就一句话:
他,大名,需要藤原八郎拿出真金白银,来为中储币作保!
而,显然,这笔生意,风险性极大,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血本无归了。
也因此,大名才会如此之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