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因为小年糕说想去看雪,宋时年和高善予便带他去了北城。
自从结婚之后,高善予就没有回过北城了,不知不觉间竟已有六年之久。
从机场出来,乘车前往酒店,看着大厦高楼,街边行人树木一直从窗外不停掠过,她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好像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又好像哪里已经不再跟从前一样。
前几日没有下雪,一家三口在高善予的带领和指挥下,花了好几天把北城各处值得去的景点都逛了一遍。
连宋时年都觉得脚快要废掉了,小年糕却还是意犹未尽,不肯回家。
“宝贝,你不累的吗?”高善予瘫在沙发上真诚发问。
“不累呀!为什么会累?”
宋时年没忍住,轻轻踹了他一下:“你当然不累!有本事走不动了别叫我抱!”
最后也没什么景点好逛了,在小年糕再三保证不会缠着爸爸抱他之后,他们便去了北城医科大学,令人意外的是保安大叔很亲切地跟高善予打了声招呼。
她读书那会儿去兼职,每天很晚才能回到学校,少不了得跟保安室这边有些交流,后来留校当老师了,每天上班她也经常给保安室这边送些吃的,他们也都还记得她。
高善予也对他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叔,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过来登记一下就行。”
登记好后进入学校,小年糕便好奇地四处张望。
醉人的冬日白雪,洁白如云,轻柔飘落,宛如天使的羽毛,舞动在冰冷的空气中,它们轻盈地轻拂着大地,轻轻地铺上一层白色的纱布。
树枝上挂满了雪花,仿佛为大自然戴上华丽的白色珠宝,一阵微风吹过,轻轻地摇晃着树枝,雪花随之飞舞,如梦似幻。
屋檐上的积雪形成了一条优雅的弧线,阳光照耀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仿佛是工匠用心雕琢的艺术品。
宋时年看着高善予头发上沾了点点雪白,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恣意的笑容忽然绽放在这冰天雪地之间。
高善予问他:“你笑什么?”
宋时年握着她的手把她拥进怀里,让她额头抵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同淋雪,共白头。”
冬日雪花纷飞,最终却只有最晶莹的一片落在高善予的心里,在滚烫的温度下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她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的时候,并没有心情去感受冬季的雪景之美,只有刺骨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吹打在她身上,原本是痛的,麻木过后也没什么感觉了。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白雪皑皑的世界并不是一片苍白,而是美丽圣洁。
雪落在枝头上,落在地上,落在她和爱人的头发上,像魔法的光落在枯败的草上,萎黄的小草顿时又变得嫩绿起来。
小年糕觉得冬天的北城真的好美好美,银装素裹,如诗如画,他在地上每行走一步,洁白的雪上就会印下他小巧的脚印,像是在宣告着:看呀,我来过这么美的地方。
小年糕回过头来,却发现爸爸妈妈在原地抱着没有前进,他叹了一口气,嘴里嘟囔着:“怎么又要抱抱了。”然后便认栽地走了回去。
“妈妈,北城就是你以前的家吗?好漂亮呀~”
“这里是妈妈成长的地方,是故乡。”高善予把他放中间,和宋时年一左一右地牵着他继续往前走,至于家,有他们的地方她便觉得是家。
“那你是跟爸爸一起吗?”
“不是呀,那时候还没遇见你爸爸。”
“那是什么时候才遇见爸爸的?”
小年糕似乎对爸爸妈妈的事情来了兴趣,看起来非要刨根问底才肯罢休。
宋时年挠了挠他的小手心,对他这份好奇还挺愉悦:“这么想知道啊,爸爸有时间全部说给你听。”
说说笑笑间,高善予便遇上了以前的两个同事,他们是夫妻,也带着自家的小孩,看见高善予的时候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善予!是善予,好久不见。”女同事热情地上前跟她拥抱。
男同事也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两个人握了握手。
一阵寒暄过后,他们便被邀请一起去食堂包饺子了。
这是北城医科大学教师固有的团建活动,每年都一起包饺子,表演节目,高善予以前也一直有参加。
小年糕是个满级的社牛+显眼包,很快便和几个小朋友打成一片,玩得不亦乐乎。
宋时年似乎跟饺子皮杠上了,无论他怎么捏,都没办法黏合,结果就是越捏越薄,最后成功报废。
“老婆,这饺子皮有问题啊,都包不起来。”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看向那饺子皮的眼神里满是怨气。
高善予随手拿起一张,给他进行教学示范,包好后将精致小巧的饺子置于掌心,颇为得意地举到他眼前:“呐,就这样,多简单~”
很好,被老婆嘲讽了,委屈+
高善予把饺子放下,看见他鼻头沾了些面粉,拿起纸巾轻轻地帮他擦去。
他就这样被哄好了,耷拉的嘴角逐渐上扬,又非常认真地包起了饺子。
吃完饺子后休息一个小时,便开始晚会节目的表演,其实都是很随意休闲的,谁想上去即兴表演都可以,宋时年心血来潮,在那一个小时里拉着小年糕偷偷去紧急排练了一首歌。
高善予跟以前的同事叙旧,也没太注意他们父子俩干嘛去了,直到主持人报到最后一个节目,宋时年牵着小年糕走上台,十分同步地鞠了一躬,高善予才反应过来。
“大家好,接下来我和我儿子唱一首《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送给我最爱的妻子,我儿子最好的妈妈——高善予!”
台下掌声雷动,高善予顿时成为众人的焦点,这一刻她还是感觉到有那么点社死的。
直到音乐声响起,宋时年清澈、干净、柔和的声音,与小年糕稚气、清脆、朝气的声音融合在一起,灯光打在他们身上,他们脸上的表情深情而动人,炙热的目光一致望向她,透过光柱穿透进她的眼眸,她也开始为这歌声而倾倒。
偏偏秉烛夜游\/午夜星辰 似奔走之友\/爱你每个结痂伤口\/酿成的陈年烈酒
入喉尚算可口\/怎么泪水 还偶尔失守\/邀你细看心中缺口\/裂缝中留存温柔
此时已莺飞草长 爱的人正在路上\/我知他风雨兼程 途经日暮不赏\/穿越人海 只为与你相拥
此刻已皓月当空 爱的人手捧星光\/我知他乘风破浪 去了黑暗一趟\/感同身受 给你救赎热望
昔日过往配合着歌词一幕幕在高善予的脑海里回放。
她十八岁那年独自踏上火车,前往A市的画面,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也是冥冥之中为了遇见他。
还有第一次见他、他在桂花树下表白、他们第一次亲吻、他们分手、她一个人回北城、她在无数个无助的暗夜里想起他、他们再一次重逢、他们的婚礼、小年糕出生......
太多太多回忆翻涌而来,像流星般坠落,强有力地撞击着她的眼眶,泪水突破了防线,模糊着她的双眼。
大抵是城市会唤醒一个人的记忆,宋时年一到北城就忍不住回想起当时高尽帆跟他说过的事情,此后几天他们一家三口沿着她成长的足迹逛了一圈,欣赏自然之美之余他总止不住地想,他最爱的人,便是在这个城市里一个人长大,像一株顽强的小草。
她风雨兼程,途经日暮不赏,她乘风破浪,去了黑暗一趟。
在几经风雨潮湿,路途泥泞之后,她终于走过黑暗,向他走来。
初见的那一年,他问她为什么要来A市,留在北城不是更好吗?
她说,大抵是因为这里没有沙尘暴。
他心里默念,祝你在这里永远是晴天。
但沙尘暴也不是北城所想要选择的,它被迫地接受,无奈地走过,主动地应对,在沙尘暴过后,这个城市依旧如水洗过般干净澄澈,这里的人也还是一如既往地,为生活与热爱努力奔忙着。
前几年还偶尔看到新闻,这个城市又被风沙所侵袭,漫天的雾蒙蒙遮蔽了日光,但人向来是生生不息刚强不折的,他们植起一排排树木,几年之后,绿树在春雨的灌溉下茁壮成长,这个城市便多了好多好多的晴天。
高善予想起了很多,宋时年却只想起了一个不算起眼的画面。
是那时候她说要追他,在电影院里穿着雪白的连衣裙,手捧着蓝色满天星等待他的画面。
他觉得,那一刻,便是歌词里的“此刻已皓月当空 爱的人手捧星光”。
她一直都是那么的坚强勇敢,也始终以最炙热的爱意回应他,从未退缩,也从未逃避。
“知道你不能 还要你感受\/让星光加了一点彩虹\/让樱花偷偷 吻你额头\/让世间美好 与你环环相扣......”
宋时年一边唱着,一边手捧鲜花来到她眼前,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带着花香的吻落在她额头上。
一曲歌毕,小年糕在台上鞠躬,然后跑下台牵起爸爸妈妈的手往门口走,远离了人群。
他此时此刻只想眼里有爸爸妈妈两个人。
“妈妈,你怎么哭了,你不喜欢我们给你准备的惊喜吗?”
小年糕也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着眼泪,语气里难掩心疼。
“喜欢,我很喜欢。”
宋时年把花递给了小年糕,将高善予抱在怀里,低声轻哄:“糕糕宝贝......”
小年糕也学着爸爸喊:“糕糕宝贝,不哭不哭。”
“你看爸爸给你买的花花多漂亮~”
高善予破涕为笑。
回去的路上,父子俩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
论题为:糕糕宝贝到底属于谁的。
正方宋时年:“这个称呼我起的,你不能喊,只有我一个人能喊。”
反方宋璟竹:“凭什么!可是妈妈都没说不可以!”
端水大师高善予:“我保持中立,不发表意见。”
最后宋时年挠他痒痒,他讲不出话,眼泪都笑出来了,宋时年便以这不讲武德的方式取得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