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绍雪开口道,“我看钰哥如今是积石成玉,世无其二,说不定大姐正后悔呢。”
苏钰一听,感觉此时的顾绍雪就如那南海观世音,救人于水火之中,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他眼皮一掀,说,“那是,我可是玉树临风美少年。”
顾绍雪看着他,笑说,“揽镜自顾夜无眠。”
苏钰暗道:这真是位奇女子啊,不仅博古通今,网络用语也是信手拈来啊。
他勾起唇角,举起酒杯遥敬了路志铭一杯,一副Ko你的表情。
路志铭此举非但没有反击成功,还送了对手一个好僚机。
他也端起酒杯,面上仍是波澜不惊,断不能让苏钰那小子太得意,也不能让其他人看出端倪,又不敢去惹顾绍雪。
一杯酒下肚,他去夹了一块酿苦瓜,开口道,“阿钰,19号生日那天你得送我75颗金瓜子,把之前出国那两年的给补上。”
苏钰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又没有嫔妃赏赐,要那么多金瓜子干嘛。”
顾绍雪耳尖,低头忍笑,差点被一口椰汁冰糖燕窝呛到。
赵芳兵接过话,“阿铭,你的生日礼物我和你顾伯也备好了,今天刚好你来了,等下我拿给你。”
路志铭:“阿姨您真是太客气了,现在我们都大了,绍鹏哥那份就代表你们了,不用特意准备。”
赵芳兵眼底闪过一丝伤感,面上却是带着微笑,“你跟小雪的生日就差三天,虽然不是同年,但我一看到你啊,就想起小雪,她小时候。。。。。。”
顾绍鹏赶忙站起身打断:“妈,刚才张姨说长寿面好了,赶快让她端进来给我们的寿星吃。”
赵芳兵闻言,眼睛掠过顾绍雪,见她一脸冷漠,顿觉自己失言了,连忙起身道,“我去端。”
顾绍雪确实不开心,想她为什么回去看她的次数寥寥无几,如今一副忏悔的模样究竟是演给谁看?
一个晚上,路志铭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顾绍雪,她从始至终都没给过他一个笑脸,刚刚阿姨说送他礼物,她就变了脸,他不知其中缘由,只当顾绍雪是因为讨厌他。
那盘酿三宝里的酿苦瓜几乎都被他给吃了,惹得苏钰心里直骂他,吃完自己的还要吃他的。
不大会儿,长寿面就被端上来放在顾绍雪面前。
眼前这碗面用鸡汤打底,上面摆着一个荷包蛋,几片青菜,面里还有几个鲜虾馅的云吞。
只是顾绍雪这20年来吃的长寿面都是奶奶擀的手擀面。
回忆如洪水猛兽,吞噬着神经敏感的顾绍雪。
她很想哭,但此时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便象征性的吃了几口,给吃面这个环节画上句号。
后来顾婧宸给顾绍雪跳了一段幼儿园刚学的舞蹈,唱了生日歌,苏钰又讲了几个笑话,才把顾绍雪的情绪重新带动了起来。
临走的时候,路志铭主动邀请顾绍雪去参加他的生日会。
顾绍鹏在旁边说,“如今你们也熟悉了,都相互加下微信,有什么事也好联系。”
顾绍雪就演戏演全套,送佛送到西,点头答应。
苏钰在饭桌上就已经加了顾绍雪的微信,说要带她玩游戏,不能总看书,还要适当娱乐一下。
路志铭在回去的路上,才收到顾绍雪同意的验证消息。
她的网名叫樱桃树下看雪,看今晚的蛋糕,她应该是喜欢吃樱桃,这时节没有樱桃,都用的车厘子。
头像是一个女孩的背影,身穿浅蓝色纱裙,长发一直垂到腰间,胳膊支在江边的栏杆上。
路志铭认出是顾绍雪。
他接着点开朋友圈,她设置的一个月可见,没有任何动态显示。
点开对话框,一条微信被他写写删删,最终发出去五个字:小雪,对不起。
等了很久,也没看到她头像那里有小红点亮起。
因为顾绍雪已经睡了。
人在难过的时候会有很多发泄方式,有人号啕大哭,有人喝酒买醉,有人逛街购物,有人吃甜食刺激多巴胺分泌,顾绍雪难过的时候会去睡觉,用最安静的方式抚平最痛的伤。
赵芳兵来到二楼敲响房门,轻喊了一声小雪,等了几秒,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回复,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返回自己房间。
顾以峰躺在床上正看书,见赵芳兵这么快就回来了,便知她没见到顾绍雪。
赵芳兵躺下后背对着顾以峰,一言不发。
顾以峰也没有说话,因为两人一样,都缺席了顾绍雪20年的成长。
不知过了多久,顾以峰关灯准备睡觉,赵芳兵突然说了句,“小雪还会原谅我们吗?”
声音带着哽咽。
顾以峰将她揽到怀里,替她擦干眼泪,开口道,“生而不养本就是错,无论是她出生,还是送走她,如今又接回来,她都没得选择,所以现在她想做什么,就由她自己选择吧。”
“当时妈怕她不肯跟我们来,瞒着病情,给她做思想工作让她报考岳州大学的研究生,怕她像小时候一样水土不服受罪,去年过年忍着身体的病痛,带她过来又住了一个星期,看她没什么事,才放心。小时候对她,就更不必说了,跟妈比起来,我们才做了多少?”
赵芳兵的眼泪是擦了又流,“今年过年,我们带小雪回关城过年吧。”
顾以峰在人前都是硬汉的形象,唯独在顾绍雪这里,才会变得柔和。
他嗯了一声,拍了拍赵芳兵的肩膀,“睡吧。”
顾绍雪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梦里都是奶奶临走前的场景。
那天,奶奶拉着她的手,气若游丝,但声音却听的真切:“甜甜,奶奶给你取这个小名,就是你小时候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所以你以后啊,要多笑,奶奶喜欢看你笑。”
“甜甜不怕,奶奶只是有点累了,想歇歇,以后让爸爸妈妈照顾你。”
“答应奶奶,在岳州那边好好的。”
顾绍雪没有掉一滴泪,始终保持微笑:“我答应您,跟爸爸妈妈在岳州那边好好的。”
那一天,老房子外的樱桃树结了满满一树的果子,那一天,奶奶永远离开了她,那一天,是失去至亲,生命最苦的那天。
奶奶的甜甜依然还会笑,只是再找不出那甜甜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