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陈同再次为康道续了茶,前厅中鸦雀无声,众人都在仔细聆听康道的话。
康道一一看了众人一眼后说道:“会试题目保管森严,就意味着并不能提前得到考题。这就意味着我没用了,于是他便划花了我的脸,喂我吃了毒药。再次醒来时,我在一处荒野。老天垂怜,我竟然没死,还意外的因为那毒药让身体缓了过来。荒野处有诸多墓穴,我记了一个墓碑上的内容,从此便以这位的身份活了下来。
后来,我发现他竟然在吉和把曾经见过熟悉我的人都给害了,余漏的便只有灵祈寺住持还有以前松在堂的一位药师。这些,衍将军的人都找到了,我那时候一直在暗中引导。我明白是有人发现了那胡其也就是现如今的康道的秘密,我一路跟到了南境城,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便被当做探子抓回了南境军营,这才得见衍将军说了这些,他才遣人送我到京城。”
康道越往后说眼里的灰败越明显,是那眼神中的愤恨、愧疚就快满得溢出来,让在场之人不约而同为之痛惜。
听完康道的这些话,湛槿初几人也几乎能确认这人便是真正的康道,但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还需更多的证据。
“你可能说出你所说的那假康道有何特征?若说面相倒不必多言。”湛槿初与贺南泓对视了一眼,看向康道。
“特征!有!他耳后有一片胎记!这么些年,他所有的特点都牢牢印在在我脑子里,我不敢忘,也不能忘!”康道激动地道。
得到答案的湛槿初和贺南泓对视了一眼,贺南泓缓缓开口道:“你可愿出堂作证?据我们所知,这假康道是外族人,处心积虑靠近你顶替你的身份必然是身后有人作保,若你出现,你的生命很有可能受到威胁。你如今活的好好的,以身犯险的事可还会愿意去做。”
康道起了身,跪下朝众人一拜,“我这命算是白捡来的,早就该殒命与吉和,多亏老天爷怜悯留下我这条命。我活着,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胡其那小人被绳之以法。我不求我能拿回属于自己的身份或其他家财,因为我不配再做康家人。是我害了我的家人,我只求家人黄泉之下能见到害他们的小人被处置,让他们能安心。”
“先生不必如此轻贱自己,这一切皆是坏人处心积虑,没有人会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如今能活着,能站出来揭露这个封藏已久的秘密已是不易,我想你的家人也会为你高兴。”湛槿初起身将康道扶起,眉眼中的坚定让康道忍不住落了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康道这一生太苦,但他不曾为自己落下一滴泪。从得知家人去世,身份被夺走后,他便觉自己是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愧疚、悲愤、仇恨,种种情绪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他,他甚至不能与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如今这个深埋心头的秘密终于能说出口,他一直以来的自我否定也被人肯定。这种被人肯定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心头酸涩不已,多年积压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湛槿初等人没有打断康道的思绪,只是吩咐陈同给他续上热茶,等他自己慢慢恢复情绪。
“我愿意出堂作证,我才是真正的康道!”康道眼眶红肿,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亮。
“好!若是之后有需要先生的地方或是还需了解什么,还请先生能一一告知。”湛槿初拱手道。
康道行了一礼:“康道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多谢殿下、侯爷、将军信任!”
贺惟然点了点头,吩咐陈同把人带下去休息。
康道走后,暗卫才把贺南衍写的信奉上。贺南辰接过看了后大致说道:“大哥在听到康道的诉说后派人再去了一次吉和,调查了康道用的那个早已去世之人的身份,也查了他用那身份在吉和的生活。他失了右臂又被毁了容,是一位打铁的孤寡老人收留了他。后面他因为有才学,便去了一所学堂授课。因为面相,谎称面有缺陷,一直蒙面授课。因为他低调又有才学,隐瞒着的身份也未被发现,当地的学子都很尊敬他。”
“到真没想到他能这样活下来,真是令人唏嘘。”贺惟然感叹道,这样的奇事儿他倒真是第一次听说。
“嗯,可惜了他的才学,若是没经历这些事,他必然是一名好官。”湛槿初惋惜道。
第二节
“不,若是没有经历这些事,他的身体也没法支撑他活到现在,有得必有失,只是他失去的远远超过所得到的。”贺南泓看着众人道。
贺南辰叹了口气:“确实如此,他的才学其实也未必淹没,至少,他也算桃李众多,学子们都很钦佩他。”
一时间前厅中鸦雀无声,都在为康道所惋惜。
午后,贺南泓几人便一起去了贺家地牢。师爷和假康道也就是胡其被分别关在了不相连的两个牢房中。
胡其见人来了,依旧是那副自己无过错的样子,冷冷开口道:“你们这是用私刑,朝廷会为本官做主的!”
“是吗?那你猜猜是朝廷先为你做主,还是你背后之人先送你归西?”贺南辰冷笑了声,看着胡其一脸嘲讽道。
胡其眼神慌乱了一瞬又镇定自若的开口:“本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若你说的是本馆的上司,本官现在便想见到他,求之不得。见了他,本官定会参你们一本!”他当即偷换概念道。
“哼,是吗?你应该知道我们说的不是你那上司,是吧,胡其。”贺南辰给了宋岸一个眼神,宋岸便为其搬来了一个座椅,他大刀阔斧地坐下后抬起了一条腿踩在了胡其身上,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很久未听到这个名字的胡其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一使劲往后缩,试图摆脱贺南辰的脚。
贺南辰岂会让他得逞,面上看似笑意连连,脚下的力道却越发重,踩得胡其差点趴下。
“胡其,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在这,若我们放出你在这的消息,你的命,还会在吗?”湛槿初此刻的笑十分危险,语气中的漫不经心飘到了胡其的耳中,让其内心发毛。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要见皇上!”胡其压住心中的慌乱大声喊道,绑着铁链的手试图去够湛槿初。
贺南泓一掌拍了过去,“找死!”
胡其瞬间翻倒在地上,咳出了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几人,眼中的狠辣压制不住。
“你们猜出来又如何,没人能证明我不是康道哈哈哈哈哈哈!”胡其大笑着说道,狂傲尽显,他直起了身子邪笑着看向几人接着道:“你们把我关在这,不也是因为没有证据吗?我就是康道,一辈子都会是康道!”
贺南泓又抬起了手,被湛槿初拦了下来,“你以为,我们只是猜的吗?”湛槿初笑得很好看,他凑近康道,手抬起了他的下巴捏着,“很快,你就能去大理寺了,你猜猜,为什么而去?”
“你们想要屈打成招?不怕坏了名声吗?”胡其把脸一侧,甩开了湛槿初的手,却不料贺南辰的脚突然重重一踩,把他再次踩得倒在地上。
“坏了名声?那也得有人能传出去,否则,你就算是死了,也没人知道。”湛槿初起身,贺南泓拿出锦帕细心替他擦拭着手,仿佛他刚刚摸了什么脏东西。
贺南泓擦完后把锦帕往烛台上引了火,拿着烧了快烧尽后往胡其身旁一扔,“走吧,别污了手和脚。”锦帕在地上烧成了灰烬。
胡其被火吓了一跳,火星跳到了他的手背上,他疼得当即拿起了手,惊恐与不甘地看向几人。
“别这么看着我们,我嫌脏。”贺南辰状似恶心,白了胡其一眼后出了地牢。
他们走后模胡其彻底变了脸色,怎么回事,他的名字怎么会被他们知道了,谁泄露出去的?是师爷吗?不会的,他不会泄露,一个死士,不可能会泄露主子的秘密。
听着外面若隐若现的爆竹声,胡其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他多年前所做下的事,一点一点查找着遗漏,却怎么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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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状似胡其和师爷的人已经安排住进了牢房,同时,湛槿初的折子也送到了明德帝手上。
明德帝震怒,宣布百官还朝。
年初六,文武百官战战兢兢上了朝堂,皆在猜测明德帝所为何事如此震怒。
福喜在大殿上朗声读完湛槿初的折子后,百官骇然。
“换人身份、杀人全家、窃取科考试题,桩桩件件,皆是大罪,必须彻查!”明德帝怒声道。
“皇上英明!”百官跪下道。
“朕竟然不知,这些罪大恶极之事他竟然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众位爱卿觉得,他的身后,该是站着谁呢?”明德帝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官,语气平缓,但却让人胆寒。
百官无一人作答,没有人敢抬头。
“抬头!”明德帝命令百官抬头后,冷笑着问道,“朕还让福喜少念了几句,各位爱卿可要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