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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暗牖 > 第21章 放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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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泪眼,田儒忠同我姐黄红英在阳台上忙碌,他们似乎在争吵着什么,我仍然听不见一点声音。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捏着住鼻子,闭上嘴巴,想让气流把耳道冲开。如此往返多次,终于,我听到了耳朵里有沙沙的声音,接着,蝉又开始叫了起来。

耳朵里叫的蝉是冬蝉,声音婉转短促,非常凄凉。

我嗅到了腊肉的香味,我的眼泪就禁不住流下来了。

黄红英走了进来,喊我,我听不清楚,只见她张着嘴,不停地在说什么。我摇着头,说:

“姐,你大声点,我听不见!”

黄红英冲着阳台大声吼:“田儒忠,你把我弟打聋了,我跟你没完!”

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就像破喇叭里传出来的,夹着沙沙的声音。我爬下床,穿上拖鞋,对着黄红英喊:

“姐,不关忠哥的事,我耳朵去年就这样了!去年没考上大学,就是因为我耳朵……”

黄红英看着我,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眼睛里写着绝望,有气无力地坐在了饭桌边的凳子上。

我抹着泪,去洗脸。

天色暗了下来,阳台上的灯开着。

田儒忠在阳台上,叼着烟,默默地炒着菜,见我出去,掏了支烟给我。我接过烟,田儒忠给我点上,拍了拍我的肩膀,刚才眼神里的杀气消失了,眼睛里装满了遗憾和痛苦!

我叼着烟,进了卫生间,关上卫生间的门,一下子就没有了力气,背靠着磁砖慢慢滑下,蹲着,咬着牙,抱着头,无声地痛哭……

我的眼睛流干后,耳朵倒清朗了许多,我听清门外黄红英小声埋怨田儒忠。我把泪痕洗干净,长吁了口气,点了支烟,抽了一半,心情平静了好多。

我的亲人还在等着我吃饭呢。我不想吃,但我必须得吃,我不吃,我的亲人就吃不下饭。

我们都有心思,所以没有胃口,端着碗,都是在应付着。

我见田儒忠沮丧着的脸,我就知道他又被我姐训了。我夹了块腊肉给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

“姐夫,我耳朵就是个顺风耳,现在又好了!”

田儒忠干笑了一下,说:“枫林,你该早点告诉我们!有病,我们好好治,花再多的钱,也得治好!”

我也给黄红英夹了块瘦腊肉,刨了一口干白饭,硬吞了下去后,说:

“姐,姐夫,我知道这几年,你们既要送二哥读书,又要照顾爹,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黄红英眼眶又红了,哽咽着,问我:“二哥知道吗?”

我苦笑了一下,说:“这又不是什么大病,我没告诉他!”

田儒忠说:“明天,我们去医院,让医生给你好好看看!”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在老家我就检查过了!去年,我准备回去过年前,也去岛上军医院看过,耳朵也没有查出问题,当时,还是文慧……文慧她陪我去的!”

说到田文慧,田儒忠和黄红英都不说话了。

晚餐在沉闷的空气中落幕。

黄红英收拾洗碗。我同田儒忠相对坐在饭桌边抽起了烟。

田儒忠抽了一支,又点了一支,终于开口了:

“枫林,对不起啊!我是好心做了坏事!原本是想逼你去读书,不愿你放弃了大好前程……”

我苦笑道:“姐夫,别说这些了,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田儒忠叹了口气,自责道:“慧妺子啊,慧妹子!我这个傻妹妹同你一样,处处都在为别人着想,就是不为自己想啊!但凡她把你们的实际情况告诉我,我也不会犯浑啊!”

我心里也难受,但只能强忍着,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子,说:

“姐夫,你别自责了,文慧嫁给胡学问,也比嫁给我强啊,至少,她以后不用颠佩流离!”

田儒忠扔了支烟给我,问:“你真不打算去读书了?”

这时,黄红英收拾完毕,回到房间,坐在床上,神情恍惚。

我点上烟,幽幽道:“姐夫,姐姐,我想,我的耳朵,应该是小时候打连霉素产生的后遗症,一时半会好不了了,回去读书,也没有大学会要我,我还是不回去了!”

田儒忠说:“要不,问下二哥?或许他有办法!”

黄红英突然间有了精神,说:“二哥是学医的,应该懂!毛弟,你别担心,我们会想尽办法把你耳朵治好!”

黄三木是搞研究的,不是学临床医学,何况,这个世间没有全才,只有专业人才,专业的事情得找专业的人办,黄三木帮不了我!

我点上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姐夫,姐姐,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军医院的专家都没有办法,就别去打挠二哥了,免得又多个人担心!”

田儒忠说:“要不,你跟我们回家吧,去找土药方试一试!”

我不想回家,特别是这个时候。我撒谎:

“你们放心回去吧,我是大人了,不用你们再操心了!”

田儒忠欲言又止,站了起来,去了阳台。

黄红英看出了我的心思,眼睛里又没了光,她站了起来,开始找田文慧剩下的衣物,我看着那一件件熟悉的衣服被塞进旅行箱里,就仿佛一次又一次在掏空我的心。

明天,我的姐姐和姐夫,又要坐车回去,要去参加田文慧的婚礼了……

黄红英真残忍啊,连点念想都不给我留下啊,她把田文慧的东西收拾得叫一个干净。他们走了之后,我开始翻箱倒柜,竟找不到田文慧身上留下的半点东西。

阳台上,那挂着的一块腊肉,是多么孤单和无助,在空中吊着,上不上,下不下,随风而晃。

这块腊肉,刚才被割了一刀,伤口白得反光。腊肉的血已经流干了应该不会知道疼痛吧?

我讨厌光明,更害怕黑暗。开着灯,我的脑海同白墙一样苍白!关上灯,我的心与长夜一样无尽空虚!

房间里,每个地方都是田文慧的身影,我快要发神经病了,躺不下,坐不住,灯开了关,关了开。

阳台的窗户大开,外面是无边无尽的黑暗,房间很大,我却透不过气来。我发了疯地冲出房间,在卡拉oK厅,听鬼哭狼嚎,看嬉笑怒骂,象个傻子一样,开了一桌,独自把自己灌醉,却不敢点歌,怕歌不成曲。

第二天,我上班迟到了半个小时,组长又把我骂了一通,我瞪了他几眼。倘若不是今天发工资,我才懒得来上班呢。

发了工资,照例要放一天假。晚上,我去了舞厅,坐在阴暗的角落,霓虹之下,我又想起了石玉兰。

舞池很热闹,为什么我的心却万分孤独。

酒精麻醉得了身体,却洗刷不了痛苦的记忆。那一夜,我喝得烂醉,才回出租屋躺下,身心都难过得要命。

第二天,我在出租房里睡了整整一天,晚上却睡不着了。我的心在告诉我,我不能再沉沦下去了!我骑着自行车,在开发区跑得精疲力竭才回到出租屋,澡也不洗就蒙头大睡。

睡了个自然醒,已经是中午了,我起了床,心里同往常一样空落落的。下午,我又去厂里上班,组长又给我要开骂,我没有惯着他,打了他两耳光,他有些愕然,蒙b了一会,居然没有对我发火,反而对我客气了起来。

我很失望!今天,我就没有打算好好来上班的,是专程来揍他的,组长让我太失望了!

更令我大跌眼镜的是,曾经对我吆五喝六的工友,也开始对我客气起来,也不叫我帮他们拿东取西了。

无所事事,我混了一下午,晚上自然是不去加班了。我骑着单车,吹着口哨,回到出租屋,却不想开门进屋了。

不开门,又能去哪里?我家都没有了!打开出租屋的门,悲伤扑鼻而来。

洗了澡,躺在床上,心里面,又开始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

如果将来真成了聋子,我宁愿变成傻子!

无论什么时候,只有傻子才是最幸福的,因为傻子的思想单纯,所求也很单一。越痛苦的人,思想越复杂!

我的耳聋,戓许就是拜杨老大所赐。

杨老大却很幸福。他每天耕田种地,吃得饱,穿得暖,偶尔还有一盒纸烟抽,他就会很满足,幸福写在了他的脸上,那就是他脸上的笑容。

杨老大从来不考虑结婚生子的事情,所以,他不会有忧虑,也没有负担。没有忧虑,没有负担,人就会活得轻松自在。

杨老大有个叔叔,是个疯子,我们黄家沟里的人,都叫他疯子俞老二。

想到俞老二,我后心发凉,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去洗了个澡,换下厂服,离开这个让人想自杀的房间。

我可不想变成俞老二!

灯火阑珊,我走进热闹的人间烟火,却无所适从。茫然之际,背后被人当头打了一黑棒。我为之一振,鲜血流到我的嘴里,我添着自己额头上流下的鲜血,却无比痛快,万分刺激。

我眼睛发红,又看到了一片鲜红的世界。我就像一头发了疯的斗牛,冲进旁边的小炒店,拿起小炒店门口边菜板上的菜刀,迎了上去。

拿棍子的家伙,和他的两个同伙,见我要拼命,就赶紧开逃。看着他们开逃,我很兴奋,举起菜刀就追了上去。

他们逃到大榕树底下,就停了下来。我刚冲到他们面前,一群人就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团团把我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