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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里的面皮和炒鸭蛋的浇头突然就不香了,杨永柏放下手里的筷子,双手抵住脸。

杨华明也愣了下,歪着头打量着杨永柏,“咋啦?四叔说到你伤心事啦?”

杨永柏放下手,摇摇头,冲杨华明挤出一个笑:“都过去了,吃面吃面。”

“对,都过去了,多吃点,待会晌午我让你四婶整点好吃的,咱爷俩喝几盅。”杨华明又说。

杨永柏欣然点头。

吃过面,杨永柏去了前院收拾屋子,杨华明则踱进了灶房。

发现早上吃过的锅碗都扔在锅里,用冷水浸泡着,筷子更是东一只西一根。

刘氏翘着个二郎腿坐在灶膛口的小马扎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嗑得正欢。

“你这婆娘,咋不把锅碗随手洗掉?”杨华明诧异的问。

刘氏哼了声,翻了个白眼,“凭啥都是老娘洗?你没手?”

杨华明唬下脸来,“男主外女主内,你别坏了规矩哈!”

“呸!”刘氏把瓜子壳直接吐到杨华明脸上,“你先在外头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再来跟我这抖威风哈,本事没啥本事,还学会了发号施令,脸子比腚儿大!”

刘氏这些话,每一句话都带着刺儿,狠狠扎进杨华明的心窝窝里。

换做前几年,他要不跳起来骂几句或者打几巴掌,都对不住老爷们下面那根大摆锤。

但如今,好吧,他躺平了。

都到了这个年纪,人生过去一大半,更大的成就是肯定做不出来了。

让这婆娘骂几句就骂几句吧,只要能哄着她把家里事给做了就行。

“我这让你骂了好几句,都没回嘴,你差不多得了啊!”他说。

刘氏接着哼哼,“那你就是承认你错了,是不?”

杨华明一脸懵逼:“我错了?我哪里错了?”

刘氏:“别装傻,吃面皮的时候炒鸭蛋你一块都没给我留,这还没错?”

杨华明拍了下脑袋,原来这馋嘴婆娘是为了这事儿。

“我都没跟你说,那鸭蛋我没给你留是有缘由的。”他压低声说。

“啥缘由?哼,我才不想听你扯呢,都是骗人的鬼话,目的就是掩饰你的自私!”

刘氏把脸扭到一边去看那面被油烟熏得黄黑的泥土墙壁,一双耳朵已经支棱起来。

杨华明知道她在听,于是弯下腰凑到她耳朵背后低声说:“先前你们俩说话的时候,我呛了一下,往那菜里打了个喷嚏。”

“哎呀!”

刘氏突然转过脸来,狠狠将杨华明推开。

“跟你说过多少遍?喷嚏不要照桌上的饭菜里打,恶心死啦你!”

杨华明嘿嘿的笑。

刘氏半信半疑,又问:“既是那样,为啥你自个也吃呢?”

杨华明这下笑得更得意,“我的指甲,手脚抠下来的死皮,还有鼻屎,你啥时候见我甩地上过?”

刘氏愣了下,打量了几眼杨华明,突然她抽出灶膛里的烧火棍就去打杨华明的腿。

“你个恶心玩意儿,快出去快出去。”

“除了你拉的shi你不吃,你啥玩意儿都吃,打从今个起你别跟我一张床上睡,恶心死啦!”

杨华明到底还是没被刘氏赶出灶房。

为啥?

因为关键时刻他甩出了一挂铜板,将近两百文钱。

“给我钱干嘛?”

“这钱拿去买点硬实菜,晌午留永柏在家里吃顿饭。”

“呀?早上不的请他吃了吗?还请?”

“嗯,他这趟回来的遭遇,还怪让人心疼的,毕竟是我亲侄子嘛。”杨华明笑了笑说。

刘氏翻了个白眼,“也没见你亲侄子咋样孝敬你这个四叔啊?从小到大你喝过他送的一坛酒不?”

“再说了,你二哥二嫂生前也没照拂过咱啊,你可真是事多!”

杨华明心里不高兴,脸上自然也笑不出来,“二哥二嫂都去世多年了,咱大度点别拿死人说事儿。”

“至于永柏,咱再招待这一顿吧,没爹没娘的,咱就当是为家里孩子们积德好了!”

涉及到为家里孩子们积德,刘氏也没法再说其他话了。

“那就再请一顿吧,我猜三哥和老五他们肯定也都会请的,到时候就咱不请也不好看。”刘氏一边扒拉着手里的铜板边嘀咕。

杨华明拍了拍刘氏的肩膀:“说的对,所以这回咱打头阵先把饭请了。”

刘氏只顾埋头数铜板,分不出心来搭理杨华明。

杨华明说:“别数了,拢共是二百三十三文钱,你晌午整一桌硬实饭菜,到时候我把爹娘也请过来一块儿吃,要是还有余下的钱,你就自个留着。”

“还要请你爹娘啊?”刘氏抬起头,有些不乐意。

多一个人就多一双筷子多一张嘴,她就要少吃一块肉少喝一口汤了。

杨华明看到刘氏这副不乐意的样子,明白她心里在意的是什么。

他笑笑再次拍了拍刘氏的肩:“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就这一顿嘛!”

这个理儿……勉强说服了刘氏。

刘氏看到杨华明停留在她肩上,还在弹动的手指头,那指甲盖就跟被狗啃的似的。

刘氏突然叫了起来,抖着肩膀甩开杨华明的手,“拿开你的爪子,脏死啦脏死啦!”

被嫌弃的杨华明满头黑线。

这个婆娘三天都没洗脚了,夜里被窝里一股子酸萝卜味儿,她还喜欢闷在被窝里放屁……

嫌弃我?啊呸!

在杨华明的督促下,刘氏草草收拾完碗筷,就揣着钱出了门。

而杨华明呢,也去了前院给杨永柏搭手收拾屋子。

刘氏径直跑去了孙家的猪肉棚子那里,猪肉棚子那一个顾客都没有,就大孙氏自己坐在肉案后面,愁眉苦脸的望着外面。

“呀哈,今个咋没生意上门呢?”

刘氏大声问着,人也随即钻进了棚子。

“前几天过中秋节,大伙儿铆足了劲儿买了肉,这会子一个个都收紧腰带过日子啦!”大孙氏说。

今年淹水了,灾后各种修缮和重建都要花钱,大伙儿手头都紧了。

不像往年,风调雨顺的,像这会子两季稻谷都入仓了,手头有几个子儿所以吃肉的次数都多了。

“她大舅妈,是不是今个你家这猪肉不好啊?所以大家伙才不来买?”刘氏目光扫过案桌上盖着的草席,随手拎了一角起来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