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雾气从无人的港口浮起,几秒后雾气散去,一艘舰船出现在了这里。
舰体收起,船上的几人稳稳地落到海面或是港口上,杨肆康看了看手表,回头看向跟着自己过来的几人。
“所以我不是说了,我跟俾斯麦、腓特烈一起去就可以了吗,你们干嘛非要跟着啊。”
在他的身后,贝法和腓特烈跟在他旁边,这是计划中的必要人选,但除此之外本该只有俾斯麦一个人跟过来,可实际上不但欧根亲王意料之中地跟了过来,居然还带着一大票潜艇。
“U81,你们就留在外边,不许进去。”
杨肆康特地叫住了最不安分的几个家伙,虽然U81小脸上写满了不满,但腓特烈默默地看了她几秒,她就老实答应了下来。
“那么,我跟你们一起去没关系吧?”
“你确定?”
杨肆康看向欧根亲王:
“话先说在前边,这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你跟过来也不见得有实际意义。”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对欧根亲王说道:
“而且还可能对你有很大的坏处。”
欧根亲王微笑着没有回答,杨肆康也就没有再多劝。
“那就走吧。”
“说起来,这里是皇家的土地吧,现在看样子是完全给您了呢。”
欧根亲王随意地问道,杨肆康则是回答道:
“百慕大群岛,皇家的地盘没错,不过现在使用权已经全在我手里了。现在这里是我的研究场所的所在,当然,还没有完工。理论上来说,以后这里会是我很重要的研究基地。”
“理论上,也就是说实际上您没有这个打算?”
“不算没有,只是要取决于一些外在因素……”
杨肆康说着带着一行人进入了这里的研究所内部。
已经完成施工的主体部分现在看上去格外的赏心悦目,简单、干净,但是环境很好。因为时间足够充足,预算也足够的多,甚至这里的通风、光照等设施都早就已经投入了使用,再加上这里本身有生产线,整体从实质上已经算是投入使用的状态。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这里依然没有设施和资源之外的其他事物。
而在核心区域,那长久以来没有解决的问题也随着杨肆康在斯卡帕湾的行动获取到了关键的构造者而得以推进,以最好的方式完成了建造。
他现在要去的就是早早预定好的那个地方。
一个礼堂。
“贝法,这边交给你了。”
“是,主人。”
贝尔法斯特停在了大门外,欧根亲王略微迟疑了一会儿,微笑着站在了贝法的身边,终究还是没有跟着进去。
杨肆康、腓特烈以及俾斯麦三人来到房门前,杨肆康深吸一口气,心中忐忑不已。
事成与否、之后的计划能否按照预定推进,就看这一下了。
用力、推门,然后耀眼的白光瞬间占满了三人的视野。
纯白的、没有方向感的空间,再一次看到这个地方,杨肆康莫名地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没有试着到处探索,对于这个地方的大致情况已经有所了解的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需要做的是什么。
一边想着自己想要的事物,一边顺着直觉往‘前方’走去,几分钟后,空无一物的纯白空间中,一扇同样纯白无垢的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伸手握住把手,拧动的瞬间,一个略微低沉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出现在我面前,没想到居然是现在。”
杨肆康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礼堂的中央处,身边根本没有什么房门,礼堂里也没有其他的观众。
不过从这里还在运转的投影设备、尚未收起的演示视频以及各类资料来看,应该是刚刚结束不久。
在他的正前方,两个人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其中一个人有着一头漂亮的亚麻色长发,但衣着十分随意,t恤配上七分裤,外边随便套了一件皱巴巴的白大褂,脚上不仅穿着拖鞋,甚至还是不成对的。
而另一人则与之完全相反,衣着得体、一丝不苟,虽然一头白发,脸上带着不少胡茬,但是看上去十分精明能干,脚上的皮鞋也锃光瓦亮的。
“你好,安洁博士。”
杨肆康向那位随意的、有着亚麻色长发的女性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随后看向了刚才对他说话的那位白发的高大男性。
“你好,奥斯塔博士。”
杨肆康重新看向安洁,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我的某些推测是有问题的,安洁博士似乎记得我?”
“是的,呵呵,在你看来似乎我应该不认识你才对,这是个很有趣的信息,奥斯塔你怎么想?”
“跨越时空的事情中发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超出预期也是预期的一部分。当然,如果链接不够稳定,或许下一秒就会因为我们现在这样的沟通导致通讯中断。”
“这点应该不用担心。”
杨肆康笑了笑:
“我在我所在的这个世界的百慕大群岛建造了一个萨摩斯海洋鱼类研究所,并通过实验机关的资料找到了足以稳定下来的锚。”
“准备很周全,不过实验机关啊……”
安洁笑着看向奥斯特,随后目光转向杨肆康:
“你说的那个实验机关是不是全是白毛?”
杨肆康一怔,忍不住笑了出来。奥斯塔轻推了一下眼镜,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是为了保证……”
“选择使用了一些成熟稳定的设计方案,对吧?”
安洁打断了奥斯塔的话,熟练地说出了他那老套的说辞,并摆了摆手:
“连别的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白毛控了,你再怎么反驳也没意义了吧?老实承认怎么样,白毛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
奥斯塔没有回答安洁的话,默默地看向了杨肆康:
“据我所知,ANtI-x所属的个体中的确也有不少人不是白毛。”
奥斯塔眼前一亮,但下一秒:
“但是,总体来看白毛肯定是占多数的。”
不等奥斯塔叹气,杨肆康问道:
“奥斯塔博士,关于ANtI-x,我有一个疑问想问问您这位她们的创造者和审判者。”
“请说。”
奥斯塔随和地点头,下一秒杨肆康问道:
“构建者的核心数据塔如果被破坏,并且已经被其他人使用其他的方式替代的情况下,是否有可能让她在单独实验场内的整体结构被完全剥离独立出来?比如说,用一组新的服务器替代原有结构?”
“看来你遇到了很多稀奇的事情,而且实验场这个措辞也很有问题。不过我就当不知道好了,对于你的问题,我先给出我的结论:是可以的。”
奥斯塔环顾四周,指向旁边的第一排:
“这应该会是个比较长的话题,请坐吧。你带来的那两个人暂时也不会过来,我们可以慢慢聊。”
杨肆康在第一排坐下,而奥斯塔和安洁则是坐在了台上,不过三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们两人刻意坐在了舞台的边缘部分。
“你所说的替换从理论和技术上完全可行,只要能够保证基础结构完整,载体的更换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但这需要有足够强大,至少在性能上相当,差距小于一定程度的服务器作为载体。否则,在旧有的系统结构上能够运转的计算方式、运作方法很有可能无法正常运作,从而导致损坏。”
“另外,你想要让她独立出来的话最大的问题在于她的本体。”安洁补充道:“奥斯塔的设计虽然我了解得不算完整,不过安蒂克丝的设计本身就有为了替代无法自由更换的舰娘作为兵器存在的成分,因此……”
“安洁,我说过了她们不是替代舰船作为兵器,而是为了协助、辅助无法替代的舰船。能够在不同机体间更换,可以作为消耗品消耗掉机体而不损伤自身,比起让舰船冒险收集信息,在面对可能存在的未知敌人时,这是损失最小收益最大的方式。”
奥斯塔认真地反驳安洁,但同时这些话也是对杨肆康的解说。
“那么,如果有一个实验场的舰娘不唯一呢?”
奥斯塔看向安洁,后者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个不唯一,指的是概念上相同的舰船同时存在多个不同的、独立的个体吗?”
“是的,以企业为例,有着许多个不同的企业,但她们本质上指向的都是同一艘历史上存在的战舰,并且彼此之间从大体来看是相同的。不过,每个企业因为各自的诞生原因、生活经历、战斗经验和相处的其他人的因素影响,会有一些不同的变化。”
“这可就有意思了,同一舰船诞生出多个相同但又互相独立的个体。那么,她们之间是否有存在类似于构建者她们的状况?”
“没有。除了有本家这个独特的存在概念,其他方面她们都是互相独立的,互相之间的知识、记忆等信息都不会互相影响,除非是本家的舰娘做出特殊的行为,使得相关信息直接影响到在那之后建造出的个体。但这也仅限于影响在那之后诞生的舰船个体。”
“很特别!上次你说这些的时候我真该多问问的,没想到这么特别。奥斯塔你怎么想?”
杨肆康也看向了奥斯塔,后者略微思考过后说道:
“首先,我们要确认一个信息的基础,实验场指的是谁的实验场,做什么的实验场?”
“为了找出某种特殊模因去改变某些事情,进行各种不同尝试的实验场。”
安洁和奥斯塔互相看了一眼,奥斯塔抬手示意安洁先,安洁开口说道:
“首先,从我的个人研究情况而言,在现在的我的研究基础上,我认为你所说的情况是无法成立的。舰船的存在有着确定的唯一性,这一点并非由我们决定,而是由心智魔方本身的性质决定的。
除非心智魔方本身的性质从根源上发生了改变,否则在根本概念相同,指向同一艘舰船的情况下,舰船本身也应该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随即,奥斯塔接着她的话说道:
“但魔方虽然有着可以改变的特性,同时又具备着一些很是顽固的特点。它不是那种能被随意把玩的事物,想要往里边添加内容已经非常困难,改变旧有的固定后的内容更是近乎于不可能。比起改变,延伸、转化都要更加轻松。当然,这也只是相对来说更轻松。”
杨肆康皱起眉头:
“可是这在我所在的实验场是存在的事实,而且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常识。”
短暂停顿后,他继续说道:
“我原本认为这应该是实验机关的某种特殊实验,毕竟舰船唯一的这个性质似乎也只是存在于实验场的范畴内,一旦扩大到多个不同的世界,那么舰船的本质同样不是完全唯一。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mEtA。”
“mEtA化,居然连这个也接触到了啊?”
安洁皱起眉头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杨肆康连忙解释:
“基本上只是我知道,我……嗯,比较特殊。”
安洁点点头:
“那么mEtA跟你的想法的联系是?”
杨肆康呼出一口气,解释道:
“据我所知,不管是在哪一个实验场,一旦舰船进入mEtA化的进程,在逐渐加深mEtA化的程度的情况下似乎都会更加接近于一个固定的形象。而mEtA化的舰船似乎才是真正的唯一,其他进入mEtA化状态的舰船一定程度上是从mEtA化的‘自己’那里获取力量的提升,依靠于二者的靠近而得到额外的力量。
这跟我所在实验场内提到的本家和其他个体的概念有着很高的相似度,二者的区别仅在于在我所在的实验场内,其他个体并非从本家那里获取力量。甚至在我的舰队中由我建造出的个体,在一系列的提升后已经超越了本家的力量。”
安洁听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不如做个假设。”
她竖起手里捏着的笔,笑着说道:
“假设你所在的实验场不是因为实验而特殊,而是先有了这种特殊,然后才有了实验呢?不是为了实验而创造了这些条件,而是因为有这种特殊的条件,所以建立了相应的实验。”
杨肆康微微一怔,眉头紧皱。奥斯塔则替他说出了他的疑问:
“存在需要观测才能确定,因为有观测存在,所以诞生了实验场的意义。我想这个理解应该没错,那么,这个顺序应该是不可改变的。”
“正常来说是这样,可是如果事先有人已经在观测了呢?其他人观测中的特殊区域,偶然或是必然地被期望观测特殊的实验人员发现,这不就能够解释了吗?”
安洁轻快地给出一个乱来的回答,奥斯塔却没有反驳,而是顺着她的话思考起来:
“这样的话就意味着存在一个第三方的观测者,而且这个观测者的存在既没有让实验者那边发觉,又没让实验者觉得不对?这有可能吗?”
“这就要问你了,审判者先生。”
安洁笑道:
“那群实验者不正是你的造物吗?”
“正因如此,以我的观点来看,瞒过她们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存在这种程度的能力,那么相应的也就能在其他方面轻易地超越、战胜她们。可这样一来,让她们接手观测的职责就多此一举了,没有这样操作的逻辑支持。”
奥斯塔摇了摇头,但杨肆康突然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但在他即将开口的瞬间,剧烈的耳鸣让他猝不及防下猛地皱眉低头,下一秒,他回到了那个纯白的空间内。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生,然而紧接着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扇朴素的、老旧的木门艰难地勾勒出轮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不断地变得虚幻、扭曲,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杨肆康先是一愣,随后毫不犹豫地推开这扇门。
依旧是那个礼堂里,他还是坐在第一排,而在他面前,奥斯塔和正揉着脑袋,安洁拿着一块平板电脑似乎在忙活着什么。
“好险好险,差点就失联了。不好意思,看来这个话题有些危险,我们还是聊聊别的吧?”
安洁看向杨肆康,笑着问道:
“比如说,你带来的那两个舰船是怎么回事?你跟她们是什么关系?另外,你有说你的舰队,考虑到你所在的世界舰船不唯一,那么我可以认为你的舰队有许多舰船吧,那些可爱的孩子们里有哪些跟你关系比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