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二人见面,又是一番执手相看泪眼,场面让人心里泛酸。
几人坐在书房说了整整一下午的话,直等到殷傅之回来,才算一家子团聚。
当年妹妹走丢的时候,殷傅之已经九岁,他对妹妹的疼爱,不亚于父母。
这些年不止父母亲,他自己也多番寻找,从没放弃过任何线索。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妹妹如今回来,我们全家才是团圆了。”殷傅之受丞相教导,为人比丞相还要更为正直严苛,平日里不苟言笑,今日与妹妹相认,脸上头一回笑容明显。
母女二人认回相府,晚饭自然是要在相府用的。下人布菜的时候,殷妙音就将柳明月拉到自己身旁:“姐姐,你坐我身边。”
柳明月没有推拒,自然地坐了下来,殷妙音紧接着就道:“姐姐别看父亲今日和善,等过些时候,他抓起你我的功课或是教导起我们来,姐姐就知道了。”
殷妙音叽叽喳喳地说着许多府里的趣事,例如她如何调皮,祖母与父亲又是如何严厉。
还有她经常跑出府去玩,若是被父亲和祖父抓到了,全仰仗母亲与祖母帮忙蒙混过去。
祖父母与殷傅之夫妇对柳如意关照非常,一家人有说不完的话,而殷妙音一个人就能把柳明月绕晕,之前在如意阁的时候,她怎没发现这丫头这么会说?
见柳明月看着自己笑,殷妙音递给她一颗果子:“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柳明月接过果子咬了一口,甜滋滋的,柳明月定定看了她一会,笑道:“你的话还不少。”
饭菜全都端上桌后,丞相让下人都退下,只一家人围桌而坐用饭,何等温馨融洽。
殷妙音不断给柳明月夹菜,介绍相府的厨房哪个厨子做的哪道菜最好吃。
甄夫人的身子不好,殷傅之在饭桌上多照顾妻子,不过柳如意那边可不冷清,殷丞相与老夫人就差专程帮她布菜,她的碗里菜就没有少过。
殷妙音夹给柳明月什么,她就吃什么,重活以来,她还未吃得如此放松惬意过。
城外的宅子是柳明月于数月前买下,本是供母女二人落脚,不用再寄人篱下。
搬去相府住,其实不用花多少功夫,不过带上贴身衣物,旁的笨重物件都留在宅子里。相府什么都不缺,日后就算想起落下什么,回宅子来取也很是方便,倒不用特地收拾。
老夫人差了身边得力的嬷嬷来帮柳明月母女收拾,不过半日功夫,两人就住进相府。
“我和你父亲打算借这次寿宴,正式向宾客介绍你们母女二人的身份,你父亲已向外宣称,走散多年的女儿如今寻回,届时会向来相府的宾客引见。”
头一日住进相府,老夫人舍不得与女儿分开,用过晚饭就拉柳如意到自己屋里来说话。
“全听父亲与母亲的安排。”柳如意很是乖顺,在多年不见的母亲面前更是乖巧听话。
老夫人眼神复杂地端详着女儿,为女儿出落地亭亭玉立感到高兴,也为她这些年吃的苦感到伤心。尽管认回女儿的时间尚短,老夫人也能看出她的性格太过绵软。
倒是她的外孙女,性格还坚毅强势些,若不是这样,这对母子吃的苦头要更多。
殷丞相的寿宴将近,相府上下本就繁忙,如今丞相与老夫人认回走失多年的女儿,这场宴会就更加热闹。
柳如意在周家为妾时,鲜少外出,是以除去周府的人,无人识得柳如意。
这点歪打正着地省去了许多麻烦,柳明月倒是去过宫宴,在贵女夫人们面前露过脸。
不过能遮掩容貌的法子多了去了,柳明月不愁有人认出自己,再者,她已经打算治好脸上的瘢痕,等瘢痕消去,想来京城中无人能认得出来她。
这日京城飘了一日的雪,柳明月在一座小宅院门前来回踱步,脚下的积雪被她踩地‘嘎吱’作响,在院门前,她已经来回踱步了半柱香功夫。
半柱香其实时间不长,不过因为是冬日,加之地上有积雪,她的腿已冻得有些僵了。
柳明月踟蹰不前时,紧闭的门扉霍然打开,白子玉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发上落了好些雪,他开门就语气凌厉道:“不进来,在门外转来转去的,做贼么?”
听出他说话带着火气,柳明月有些懵,但不敢说话,磕磕绊绊跟在白子玉身后进了院子,白子玉瞥了柳明月一眼,将人拉进小堂屋。
小堂屋里点着暖炉,白子玉住的地方不大,屋里实则什么都不缺,炭火很实暖和。
“拿着。”柳明月低着头时,一个暖炉塞到她的手里来,“方才为什么不进来?”
白子玉双手环胸看她,直看得柳明月把头埋地更低:“我担心你不想见我。”
柳明月如实回答,两人上回见面,不算闹别扭,但柳明月实在是心虚。
“人死不能复生,不过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回,你日后无论还想做什么,都想一想这背后是否还牵扯着无辜之人的性命。”白子玉重重叹了口气。
柳明月点头如捣蒜,她于战场上的事所知甚少,不知覃卓燕的死会牵连那么多将士。
可错已经铸成,她能做的唯有极力弥补,照拂那些将士的家眷。
“今日来做什么?你应当不是为向我道歉而来。”白子玉心思玲珑,一眼洞悉柳明月的内心。柳明月抱着暖炉坐下,抬头看他,心想他猜得挺准。
“前些时日,我才得知母亲是相府走失多年的幺女,母亲已经与丞相夫人相认,我和母亲一并住进相府,在不久之后丞相寿宴,丞相与老夫人会在寿宴上公布我们二人身份。”
白子玉将才热好的酒甄在酒杯中,听柳明月提起相府,有一瞬的茫然。
这些天他很少外出,外头流传的那些八卦,他只是听过那么一嘴。
相府寻回走失多年的女儿,他知道,但他不知道丞相的女儿,就是柳明月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