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四个人之间蔓延。
虎杖悠仁感受着周围安静的气氛咽了下口水,不自觉的缩起身子假装自己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鹌鹑。
这是什么情况啊?
那位小姐怎么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啊?!
还有那个匆匆赶来的青年看到他的模样以后也在原地愣了一下。
是看见他的样子愣住了吗?
为什么啊?
他有这么奇怪吗?
虎杖悠仁试探性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吧?
“……小子,你不要总是打断我的……”话。
啪——
虎杖悠仁像拍苍蝇一样拍在了自己脸颊上多出来的那张嘴上。
“……你们看到了啊,是这个家伙说的。”
不是他说的啊!
求你们不要沉默了,他很害怕啊。
他面前的小姐终于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欸?噢,我叫虎杖悠仁。”
“不是泽城吗?”
“不是吧?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姓虎杖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要把他记在黑名单上面吗?
不要啊!
月飘下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是……泽城悠的灵魂。
经过千年以后,他的灵魂再次转生出现了吗?
虽然普通人类不可能活这么久,但当月再次见到过去的好友时已经是他的第二世了……
浓烈的悲伤从心底的缺口渗透出来,千年前的那一幕还在脑海里上演。
她依旧还在这里,而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了。
她再一次直面了这个现实。
人类。
还真是善变啊。
时间像是川流不息的激流,毫不留情的冲刷着一切,只留下这片黄褐色的土地还瞩望着过去和未来。
而她就跟这脚下的黄土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都只是沉默的数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看着眼前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
房屋与山林推了又起,人死了又换了新的一批。
只有她和这片黄土永恒不变,安静的看着眼前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沉寂在孤单的海洋里慢慢下坠。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真没意思。
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为什么她还被困在这这片无望的孤寂里?
她腻了。
能不能让她解脱?
……
放她离开吧。
月没有再说什么了,转身离开了这里,飘起的衣裾扬起一个轻飘飘的弧。
油蝉开始新一年的鸣叫,摇晃的树影落了又绿,翻飞的沙石曾经又是哪里的溪石?
夏油杰跟五条悟打了个招呼,跟着她离开了。
欸?
这是怎么了?
那位小姐就这么走了吗?
但是……好奇怪啊?
他明明是第一次遇见那个人,为什么却无端感觉有些熟悉?
就好像,相识许久的旧友一般。
这种来自灵魂的颤栗。
好陌生。
“五条老师……她也是教师吗?为什么她看着我的眼神不像是第一次见啊?”虎杖悠仁偏头看着身边陷入沉思的五条悟。
五条悟此时也摸不清头脑。
在他的设想里,月应该会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模样喜极而泣,然后大力的夸赞他这个能力出众的靠谱人士才对啊?
为什么会只是问了名字以后就没有后续了?
就这么沉默的离开了?
女人心海底针啊。
有杰追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我先带你去见校长吧,跟我来。”
“啊,嗯……”虎杖悠仁向月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跟在五条悟的身后往前走了。
另一边,月正在漫无目的的走,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总感觉……没有什么合理的落脚点。
她跟这里的人是什么关系?
利益暂时连接在一起的陌生人?
她希望尽快完成跟祂的束缚,能自由的散去,而这里的人则能通过她承诺的三个愿望追求他们想要的东西。
……本来是这样的。
但好像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她开始认真的看向他们,开始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了解他们的个性和喜好。
……怎么会这样?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不就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吗?
她刚开始的目的是什么?
月感觉脑袋一片混乱,理不清其中的关系。
他们只会是陌生人,这是她从一开始就标注的定位。
那她现在为什么又在做超出这个范畴的事情呢?
……她现在到底在干嘛?
月停了下来,温暖的阳光穿过熙攘的枝叶照在她身上,她抬眸看着重叠绿叶的缝隙间的刺眼阳光,鎏金暗紫的眼眸熠熠生辉。
她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月!”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黑沉的思绪。
是谁在唤她的名字?
她偏头往身后看去,是夏油杰跟了上来。
“……我——”
夏油杰看着月沉默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起来很伤心。
伤心什么?认识到泽城悠真的死了吗?
人死不能复生。
连月都无法干涉这么久远的生命。
泽城悠死了,没有任何争议。
那他现在要跟她说什么呢?
不要伤心,节哀顺变?
太空泛了吧?
而且月也不知道他们看过了关于她的幻境。
那要说什么才好呢?
夏油杰的能说会道离家出走,几度张嘴又闭上,踌躇着不敢随意开口。
愈在意愈小心。
这句话在夏油杰他们身上也可以使用。
他们在意月,所以会关心她的情绪,希望她能开心一些。
五条悟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才会叫他带月过来的吧?
结果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唤起了她深埋在心底的悲怆。
月她沉默又内敛,总是喜欢把想法藏在心里面保持沉默。
对什么事都保持一个冷漠的态度。
对什么人都保持一种淡淡的漠不关心。
不跟任何人再产生任何联系。
……是因为不想,还是因为不敢?
她不想吗?
但是从前恍然间的敞开心扉做不得假。
那她不敢吗?
但是她可是神明啊,她为什么会不敢呢?
她在害怕什么?
害怕跟我们产生联系后又抛下她突然死去吗?
就像鹤落山文彦一样?像泽城悠一样?
对她许下陪伴的承诺后又离她而去?
人的内心并非坚不可摧,月已经站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徘徊。
她警惕所有可能会让她着迷的事物,以防失去的痛苦太过浓烈。
周围满是摇晃的树影,树上的蝉鸣不绝于耳,有鸟雀站在树梢低头看着底下沉默的两人。
那他们想要什么呢?
夏油杰开始细数自己心底的声音,深挖掩盖在言语和皮肉底下的真实。
……想让她开心一些。
这是他们的愿望,要是向神明许下这个愿望会被实现吗?
他们可以用这个机会换得她的一点快乐吗?
不能吧。
眼底的心绪无法复制,内心的焦灼喋喋不休的催促他赶紧再做些什么。
他现在要做什么?
月站在树影底下容色淡淡的安静看着他,单薄的身形被层层叠叠的布料堆砌起来,她看起来跟周围格格不入。
她现在就静静的站在他面前,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夏油杰只要再往前走两步就能拉住她。
但拉住又怎样?
他没办法改变月的想法。
……
草丛的虫鸣伴着鸟雀的悠长清脆的鸣叫,与他混乱的心绪交缠在一起,夏油杰开始变得急躁起来。
他猛地往前跨了几步,来到了那人的身边。
管他什么格格不入。
管他什么无法改变。
让她之前的忧愁和悲伤都见鬼去吧。
他们是他们,他们不是别人。
他们是现在正站在月身边的人。
她站在原地不愿意靠近的话,剩下的距离就由他们来缩短。
你只要向他们迈出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他们来。
因为……
你是他们在意的朋友啊。
人类的欲望就是这么黑暗,他们就是要打破她防御的桎梏,破坏她抗拒的防线,只管着此时的想法,不去管遥远的未来。
让深处的孤独和彷徨相互沟通,让冷漠的宇宙充满热情,让无限的神迷暴露无限的意义。
这便是人性的复杂,这里面蛰伏或埋藏着命运的诸多黑暗的混沌和无限的可能。
他走向前拉住拉住月的手腕,无视她错愕的表情大声喊道。
“月!不要伤心了!回去一起吃甜点吧,悟给你带了伴手礼噢!”
月:什么?
他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就为了说这个?
刚刚的惆怅心绪也被他惊的烟消云散,月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抓住自己手腕的人。
“……”
啊啊啊——?!!
他在说什么啊?
头脑一热就冲上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