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的,傻瓜。”
五指紧扣着那铁丝网,他呢喃道。
平静得海面上,被气罩所笼罩的飞船突然凭空跳出海面,然后砸在那微波粼粼的海面上。船上的一行人紧抓着身边的事物,在气罩撤除的那一瞬,属于海水的腥风扑面而来,一甲板上的人都不由的下意识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我们出来啦!!!”
“哈哈哈哈哈回家啦!”
叫得最大声的是一个爆炸头的男生,他抓着刚从驾驶室走下来的派克给了人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转身又给一旁的窝窝和艾米来了个熊抱,似乎还嫌抱的不够,当他看到站在艾米身旁的莱茵时,一股脑子的就是大步上前去,把艾米身旁的小孩拎崽子似地抱起来转了两圈。
莱茵被吓得够呛了。
鼻尖全是属于海水的那股咸腥味儿,莱茵被转的眼花缭乱的放下后整个人都摸不着东南西北,然后就觉一毛茸茸东西卷住了他的腿把他给稳住身子。毛茸茸?莱茵反应迟钝的低下头,发现一条粗粗的尾巴正缠在自己脚上,往尾巴的方向看,不是那只白虎还能是谁?
“得了,你就别吓人嘞!”
刚才抱着莱茵转了几圈的爆炸头男生拍了把那白虎的虎头,蹲下身抱着膝盖看着那有些害怕的莱茵。莱茵被他看得有些僵硬,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突然面前的人就是噗嗤的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小腼腆的!有的和三殿——少爷比了哈哈哈哈。”
“人都被你吓蒙了还笑!”窝窝没好气的一巴掌拍了把那爆炸头男生,又拉过一旁正好奇看着这里的男生对莱茵说道:“来介绍一下,爆炸头的是卡特,他是派多还有他是……”
抓着在甲板上的人依次介绍,莱茵跟在艾米身边认人也认得七七八八,等青凌走下来甲板的时候莱茵还在费脑的记着刚才的名字,人脸,那专注的模样看的青凌忍不住笑了声,上前去抹了把小孩的脑袋笑道:
“不用那么费劲儿,接下来还有时间。”
“可是…”莱茵欲言又止,被青凌打断。
“要离开了,你不看看你出生长大的故土吗?”青凌笑着扳过莱茵的双肩,让他面对甲板另一边的大海,指着不远处那个正在远去的大陆说道:“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离开过人类基地上过去,但,既然出来了,你就看看吧。那里——”
她指着大陆上的某个地方,也没看莱茵,就是说到:
“看到那点绿色的了吗?那是世界树,整个蓝照上最神圣的地方,它被称为蓝照之母,是支撑这个大陆的强大保护,同时,那里也是精灵族的居住地,精灵族是最亲近自然的一个宗族,他们高贵而美丽,善良又强大,是世界树的守护者。”
莱茵没说话,黑色的眼睛直溜溜的看着青凌所指的那个地方。——远离大陆,他已然看不清上面有什么,可唯独那个地方,一片莹绿色的光辉正在静静的绽放着,距离遥远,远到触不可及,可莱茵却仿佛能感受到那片绿光中带来的温柔那般,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世界树。
你要的答案就在世界树。
莱茵并未继续待在甲板上,他向大伙说了声先回去收拾就下了甲板。他噔噔噔的走回来之前的那条楼梯,当他路过之前停留的那个地方时,他脚步渐渐放慢,目光看着墙上那报纸上的图片。女人闭合双眸祷告时的样很漂亮也很恬静,他看了半响,然后转身继续下楼梯。所以他也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那原来正在祷告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朝着莱茵刚才的位置,也就是拍摄者缩在的位置看去,然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欢迎小莱茵加入我们!”
“欢迎欢迎哈哈哈哈——”
日落的余晖消散在茫茫大海中,漫天的紫色云霞与逐渐深沉的海水正在宣告一天的结束,唯有远方世界树的光亮还在那,生生不息,生生不绝。灯亮点起,整个甲板上的欢声笑语与海上的平静是不同的,几个烧烤架被一字排开,上面放上今天新鲜打捞上来的海鲜,一群年轻男女正兴奋的在烤架只见穿梭,白虎卧在莱茵脚边正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尾巴拍着甲板,那双翡翠般的碧眸像是个长辈似地看着这甲板上的热闹,——然后,它的靠枕被拉走了。
白虎略有不满的看着自己的‘靠枕’被拉走。
“来来来,这里有刚榨的果汁!”莱茵一张小脸窘促的看着眼前这群热闹的人们,手里被塞进一杯满满的果汁,面前的盘子里被放满了一船人的热情,他有些害羞的说道:“谢谢。”
“哈哈哈哈——尽管放开肚皮吃!小莱茵!”
闷烤大虾,蒜蓉牡蛎,龙虾膏熬汤,脆皮海带鱼和新鲜的海胆刺身,一系列见过的没见过的,吃过的没吃过的海鲜以蜂窝的摆在桌面上,满满的将整张桌子塞得满满的,更别说莱茵面前那堆得比山高的海鲜山。莱茵哭笑不得,知道他们的心意,对他们的好意也只能是说不尽的谢谢。这一顿饭,算下来都整整一个紫晶币有多了,如果还没算上他们在餐前送给自己的各种各样的东西的话。
夜晚的海面是宁静的,海风轻拂,带来的不再只是属于海的味道,还有一丝丝寒意,莱茵觉得有些冷,在晚饭散伙之后,他拿着一堆大伙送的礼物就是下了甲板回房间。报纸上的动态图是循环播放的,莱茵捧着一堆东西走过的时候又是看见那两张照照片,只是这次他没在看照片,而是注意地看照片下配着的文字……但他看不懂。人类基地的孩子都是放养的,在文化教育上根本是完全的落后,只有人类基地的高层又或者在上层的蓝照人才能接受文化上的教育。
“明天过来找我,我教你识字。”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莱茵猛然回神,刚想转身去看说话的人,却忘了自己正站在楼梯,他这一转身,差点站错脚摔了下去。身后的人及时拉住他的衣襟,顺便把他手里的东西分了一半,莱茵这才看清站在他身后的是青云。青云拿着那别扭包装的盒子,看着莱茵说道:“你愿意吗?”
“嗯嗯!”莱茵小鸡啄米似地一阵点头,后来又发觉不对,大声说:“我愿意!”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是今天这个地方,我等你。”
“好的!谢谢青云大哥!”
青云宠溺的一笑,揉了揉莱茵的头发,又和人回到房间后才离开。
莱茵很兴奋,感觉今天自己就像是做梦了似的。沐浴在温水之下,莱茵突然用力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然后被那剧痛刺激的嗷得大叫一声!不是梦。他在喷头下独子傻笑着,可是笑着笑着,眼中热意翻滚,不知是喷头落下来的温水,还是他自己的眼泪,他捂着脸贴着洗浴间的玻璃门缓缓坐下。
“这不是梦,我真的出来了。”
哗啦啦的水声中,他呢喃道。——这是他洗的最长的一次澡,当莱茵从洗浴间里走出的时候,从他房间里的落地飘窗看出去,属于世界树的那点绿光似乎又小了点,背景是星辰大海,圆月高挂,而世界树那点绿光在星空下是最明亮的那颗星。
房间里的光亮罩在玻璃上反射出莱茵小小的身影,莱茵静静地看着,突然摸上了自己的眼睛,异色的双眼在这时才显得有些让人惊心动魄,黑色的那只眼睛漆黑如墨,在与玻璃中的自己对望的那一刹那,那黑色竟是如墨一般融入到外界的黑色似地,莱茵看着玻璃中的自己,然后转过身蹦上了床上。
“管他的。”
男孩低笑道,又翻过身,看着飘窗外的星辰大海,突然发现他这个位置看出去,天上有一颗发出微弱红光的星星,…为什么有星星是红色的?莱茵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疑问,以前他总听缨的妈妈说,每个星星都有属于自己的主人,星光暗淡,是一个人最虚弱的时候,而星光坠落,是一个人生命终结之时。
那红色的星星它的主人是受伤了吗?莱茵不懂,所以他也没去细想,可他没想到在他兴奋一天后,本来就最需要睡眠的时候,他竟然又进入了那个白海灰天的世界!
“……”
冷得彻骨!他又回到这里来了,这个地方。神秘的白海依旧是风平浪静,只是在自己的一举一动之中而有一圈圈涟漪泛起,天空依旧是一片灰白色,死气沉沉的,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所以这到底是哪里?
莱茵一脸悲痛地从水中站起身来,警惕的目光看着身边这些看似平凡的水,澄澈,却让人感到处处存在危机。沉重的呼吸声不断在这个空间之中回荡着,听不出是哪个地方传出来的,只感觉这声音是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得…等等!莱茵微微眯起眼,发现这次听到的声音比上次还多。
这诡异的呼吸声让莱茵将目光投向远方的那一片黑色的领域。好像是从那里传来的?未知的东西总是被冠上第一嫌疑。莱茵眉头紧蹙,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脚下水波泛泛,莱茵只觉得自己走出好一段距离,才看到了白海上出现了另一样东西。
一扇门,一扇很高很高的红色铁栏门,黑暗躲在门后,无声息的似是在窥视又或者观望着他。
莱茵在门前停下,那呼吸声似乎也随之停下,莱茵发现自己并不恐惧,也不慌乱,反而是冷静的比往日里还要冷静。
门的构造很奇特,六道横杠分别以十字的方式横七竖八地组成一道门,那些横岗上面长满了茂盛的枝叶,看起来,就像是一棵树,一颗被镶嵌上铁门的树。茂密的根须深深扎入白海的更深之处,参天大树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没有枝叶的。除了一个地方,一个空荡荡的年轮,就像是被人锯了一角似地,而就在上面,以一个奇异的符号为中心,蜘蛛一样奇异小符号向巨树的每一个角落延伸而出。问题是那个符号?莱茵看着那个符号暗暗想道,但与其说那是一个符号,还不如说那更像是一个——族纹。
然后,他看到门后的黑暗,渐渐裂开几道缝隙,宛若明晃晃的太阳,一颗两颗,突然在黑暗中亮起。
“小混蛋。”
声音是那么轻屑而沉闷,似是来自虚无之境,从四面八方轰雷而来回荡在这片白海上。脚下的水因为声音的巨大而微微颤动着。是,是谁在里面?莱茵想呼出来询问,但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出声了,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处…或者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摁着自己的脖子…
“居然还敢来?”
“可不是嘛…”
声音还有居然有两个?莱茵心中一惊,只觉背脊隐隐发寒,异色瞳子骤然盯着面前这颗大树上那几根横杠…这棵树里面究竟囚禁着什么个东西?还三个声音?莱茵不敢想象下去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囚笼后面的是什么,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来的!莱茵心下发寒,却不及当他和先前那亮起的两颗明灯对上时,才惊悚的发现那竟然是对方的眼睛!那眼睛似是在观望他,不明的情绪隐藏在其中,然后眼睛的主人缓缓地从黑暗中,凑上前来。莱茵下意识的倒退一步,可是当对方那无形的威压降下时,他是连逃避的选择都没有的,浑身上下却无法动弹,就连自己的呼吸也被均匀地控制住了…
“胆子挺大的呐。”
那双巨大的金瞳近距离的与门外的小孩对视,孩子小小的一个映在那双瞳子中,久久没移开视线。莱茵心里陡然感受到一股惧怕,这种感觉很微妙,小时候的他完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当他迎上对方的目光时,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转移视线。他听到门里的家伙说道。
“你身边的人都将遭殃。”那个声音如鬼魅的低语般在门的另一边说道,却像是在男孩耳边说悄悄话。莱茵浑身一颤,瞳孔骤然缩小。可对方却全然不顾,继续说道:“你不是已经体验过了吗?”
“你!”
“看着心爱的人,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去,就连好不容易才认识到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伙伴,朋友,——”另一个声音在黑暗中突然轻声说道,声音很轻,可偏偏说出来的内容却像是个炸弹一样落在男孩的内心深处,眼前骤然浮现当日火场的那一幅幅画面。男孩双手抱头,可对方却并未因此放过他:“你做了个错误的选择,莱茵。”
“但你还没走投无路,你还有选择。”另一个声音立刻说道,就像在蛊惑。
“你们不可能通过蓝照的法则,你们死路一条。”
“够了!给我闭嘴!”怒吼从男孩口中喷出,那时候他已经抱着头蹲在了白海上,异色的双瞳中黑色不停变换,时而蓝色时而黑色。他不想听门里那些家伙的话,可偏偏那些话却是戳中了他内心深处那个伤口,他紧咬下唇,目光死盯着水中属于自己的倒影,叫到:“别想诱导我!”
“你比我们谁都更清楚,你不可能一碗水端平,我只是告诉你更大的几率。”
“你现在的伙伴不简单,但他们更不简单。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先前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声音突然说道,随着金属的摩擦声突然在门的另一边响起,然后刚才一直看着他的那双眼睛也慢慢的消失,消失在黑暗中:“打开封印,吾等,帮汝清除一切障碍。”
“!!!”
莱茵面色陡然一怔,他猛然抬起头看向面前这扇高大的铁栏,也不用寻找,他一眼就看向那在树枝一端的端口上,看向那个奇怪的族纹上。他没说话,可是那双异瞳中的黑色,却是渐渐地,慢慢的消散开,一双蔚蓝如海般的眼睛清澈而透亮,他目光一转,又落回门里的黑暗中。
“为什么?”莱茵茫然的问道,声音有些无措:“为什么我们不能离开…”
“……”
“因为有你。”许久,黑暗中慢吞吞的传来回答:“因为有我。”
“我就想离开这里而已啊!为什么我走不了,对!一定是你们骗我!你们骗我想让我解开门上的封印!”下一刻,他指着门大叫到,声音近乎崩溃,叫完他就迅速转身朝着门的反方向撒开步子跑了出去:“我要去找青凌,我要去找艾米,找青云——这是假的!都是假的!”
这不是答案,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这是个错误的答案,但,偏偏却是最真实的答案。
小孩哭着跑走,门后一片寂静,许久,一声叹息才缓缓传出:
“你什么都不懂,莱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