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里邋遢的老道士低声咳嗽几声,喝了一杯茶水强压下喉头泛起的腥甜。
“也不能这么说,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事实无绝对,总会有一线生机。现在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到这生机。
老道士刚才也算了算,这生机,已经出现在窿山,但具体是什么,算不得,算不得……”
他摇头晃脑的看向和尚,“那秃和尚,可别念经了,快说说,你倒是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阿弥陀佛。”
和尚睁开眼,平静的目光穿过敞开的窗户,不知道在看什么。
诛邪在这时候开口了,“无为子道长临死之前, 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原来他掐算到的生门,是人皇之心。姜施主带回的人皇之心。”
“人皇之心……对啊,还有人皇之心!“
“可是怎么用谁知道?”
“没用的,且不说那颗心怎么用我们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找不着啊!听说这颗心已经离开的了窿山,谁知道被谁带走了!”
有人看向诛邪,可是他却遗憾的摇头,“小僧不知,无为子道长,不曾说过。”
众人看向窗外。
那一轮巨大的圆月和太阳看起来诡异无比。
刺眼的阳光洒在这一片黑山黑水之上,完全压过了月色。
为首的和尚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众人也好奇的跟着走过去。
会议室在三楼,三楼窗户下面,正对着树屋的院子。
此时,院子里已经没了草长莺飞的茂盛,一片黑色的岩浆之中,突兀的矗立着一些怪诞的花草树木, 这仅剩的绿色,都是深渊融合之后出现的。
“大师在看什么?”
“看该看的。”
“可是这分明什么都没有。”
“现在本来就没有。”
“那何时才有?”
“该有的时候,就有了。人皇之心,自然只有它的主人才知道,它有着怎样的力量……”
诛邪和老和尚一问一答,听得其他人云里雾里。
王奇川咕哝了一嘴,“最讨厌说谜语的人……”
对于这一点,站在一旁的另外几人深以为然。
这些老和尚,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很简单的一句话说的玄之又玄。
不过很快,众人就知道和尚口中该来的人是什么样。
几天后,他们会看见那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中年男人,长相平平无奇之中带着一点滑稽,是典型的猪腰子脸,配上?光瓦亮的光头,看起来像极了一颗长歪了的土豆。
*
三日后。
“土豆陛下, 你跑哪儿去了,好久都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也嘎了!”
“毛鸡公他们去哪儿了?咋还没回来?!”
张淑慧咋咋呼呼的抓着一把杀猪刀从后院里跑到前面来。
身上穿戴的皮质围裙上都是还未干涸的血迹,甚至那杀猪刀上的血都还冒着热气。
她用手背托了托有些歪斜的眼镜。
最近那太阳和月亮总是不分昼夜地挂在天上,时间也失去了分界线。
天总是大亮着。
很多圈养的变异兽都开始出现重症死亡的情况,为了不浪费,他们只能将那些情况严重的变异兽先杀了,腌制起来。
张淑慧本来有些烦躁的心情看见来人,总算是好了些。
看见土豆还活着, 那镜片掩映之下鼻梁上的雀斑都好似在欢快了起来。
“快来快来!我正在杀牛!”
“这头变异铁皮牛,太难杀了!等杀好了牛,我给你吃糖!小白银最近又弄了好几个漂亮的蛇皮小挎包,念叨着说给你留了一个……
你都不知道,我熬了很多糖,就等着你回来呢!”
张淑慧喋喋不休的说着,她热情的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像是一颗小太阳,这也是所有人都喜欢她的原因。
在人性恶劣的末日里,这种蠢笨的善意总是格外温暖。
张淑慧还没注意到土豆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仍旧说着,“对了,我想起来,你知道糖柜子在哪里都用不着我给,你自己拿去吧,悄悄告诉你,放糖的那柜子我都没上锁!”
“我现在已经不怎么爱吃甜的了。”
“哦,原来你不爱吃……等等……你不爱吃什么?糖?”
张淑慧笑意逐渐僵硬在眼角,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土豆陛下, 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虽然外形上还是同样的,可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她后知后觉的问道,“土豆陛下,你……你精神病……好了?”
“放肆!你怎敢说寡人有疾?!不过寡人宽恕你,就不追究责任了!”
土豆一歪头,显得有些可爱。
张淑慧松了口气,拍拍胸口,“还好还好,还正常……也不对,是还没康复……等等,好像也不对……”
张淑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然由衷的希望土豆继续精神下去。
罪过罪过,真是罪过!
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在叫她赶紧过去,又连忙跟土豆交代了几句,操着杀猪刀着急忙慌的跑回了后院。
土豆歪着头看她,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只是看见姜尤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
客厅里,已经不爱吃糖的土豆抱着一大罐彩色的糖果,显得有些怪异。
姜尤却十分舒适的剥开一颗草莓味的糖果,水果糖,塞进嘴里。
“怎么样,想起来了?”
“多谢姜姜夫人的心,寡人想起来了许多……”
姜尤原本靠在沙发上,听见这话,坐直了身体,将手肘落在膝盖上,凑近几分看着土豆。
“那你的精神病算是好了还是没有?”
“我该叫你玄息,还是陛下?”
土豆一笑,“都行。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这些年来,寡人拥有过很多名字,若不是你提醒,寡人都忘了自己最初的名字。
所以你想叫什么都行,张三李四,玄息,还是土豆陛下, 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我还是我,不会因为你的称呼而变成另外一个人。”
虽然他说话带着清晰的逻辑,但是很多细节神态,和偶尔的小动作还是和土豆一样。
因此,姜尤觉得眼前这人好了,但是又没有全好。
嗯……好了百分之四十左右。
姜尤打量着眼前将糖果视如粪土的男人,有些怀念原来的土豆了。
如果是土豆陛下在这里的话,估计眼下他衣服的所有口袋还有腮帮子都胀鼓鼓的说不出话来。
玄息,“姜姜夫人,你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你在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