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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毕其功于一役?”纪坚眉心微皱,淡淡问道。

“马贼之强,胜在骑术,旷野之上,十倍于贼亦不能挡,若是无马,一马贼派三个青壮足以对付。”纪长河也学着父亲望着窗外泛白的天边,沉声说道。

“马贼马贼,若是无马,那便是寻常贼寇,自然容易对付,可是如何能令其无马?”纪坚皱眉道。

“将计就计!”纪长河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若真是想攻下长乐镇,马贼必然倾巢而出,不妨让郑叔叔届时派人前去求和,将马贼引入镇中好生招待,我们暗地藏下伏兵,就算马贼警惕不肯下马,在镇子里,马也跑不开,一旦惊了马,必然乱作一团,届时我带全镇青壮从两侧杀出,必能除去这些祸患。”

纪坚微微点头,微微叹了口气,“计是好计,不过也是险招,你不可出头,我自会安排,你且留意马贼动向,若是此计不成,你便立刻带你妹妹离开长乐镇!”

……

日上三竿,徐福才醒过来,脑袋仍有些迷迷糊糊的,过了好一会儿这感觉才缓缓褪去。

睁眼打量了一下,徐福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老旧的矮屋里,周围全是整齐堆砌的木柴,手腕上锁着一条拇指粗细,锈迹斑斑的铁链,另一端埋在地下,不知深浅。

“这是怎么回事?”徐福使劲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事,吃兔子,进饭庄,抓马贼,然后自己睡在一张舒服的床上,再然后……

“难道是我吓跑了狐狸,那个郑全报复?”徐福思前想后,自己刚到长乐镇,好像也就得罪过这位郑公子了。

“咯吱”一声,木屋的门开了,徐福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郑全,这让徐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就是一只狐狸吗?你也太小气了吧?”徐福不屑地撇嘴道,刚说完,就见郑全身后又走进一人,此人身形比郑全高大许多,站直身子几乎要顶到这柴房的房顶了,一道刀疤从眉心划到嘴角,进屋后便一脸狞笑地看着徐福。

“是你!”眼前这人,徐福印象深刻,不正是昨夜擒下的那个马贼吗?

“没想到吧,大爷我确实很值钱,可惜你没命拿!”那人一说话,徐福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糟气。

“把这小子给我宰了,拿他的心肝下酒!”看到徐福此时的模样,那马贼心情大好,恶狠狠地说完,便大笑着出了柴房。

“是。”郑全此时全然没有昨夜的傲气,有些唯唯诺诺地跟在刀疤马贼的身后,只是临出门前有些幸灾乐祸地瞥了徐福一眼。

徐福糊涂了,抓住的马贼怎么又放了,还成了贵客,自己这抓马贼的功臣没领到赏钱不说,反而成了阶下囚。

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就见一人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来到徐福跟前,把食盒打开,拿出一大碗米饭,一只熟鸡,一碟酱肉,一盘青菜,最后还端出一大碗汤。

“吃饱了好上路。”那人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柴房。

“上路?上什么路?真要拿我心肝下酒啊?”徐福呆了一阵,旋即又放下心来,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让人随意拿捏的放牛娃了,有什么好怕的!

“先吃了再说。”徐福本来没觉得很饿,但一见眼前的饭菜,肚子突然觉得空落落,好像一整天没吃饭似的,也不知道昨天吃的那么多东西都去哪儿了。

徐福大口地吃着饭菜,连带着锁链哗哗作响,虽然有些凉了,但对几天前的徐福来说,这已是过年也未必吃到的美味,才吃了几顿的佳肴,还不至于这么快把嘴养刁。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身前就只剩一堆干净的鸡骨头了,只剩个鸡爪子被徐福捏在手里慢慢啃着。

徐福起身伸了个懒腰,另一只手则是抓住锁在手上的那根铁链,稍微用力一提,本想试试看能不能扯断铁链,谁知脚下的土地松动了一些,再一用力,竟从土里拔出一个两尺长一尺宽的石锁。

徐福提着这石锁掂了掂,份量不重,拿着防身好像挺不错,徐福把石锁朝门的方向一丢,“啪啦”一声,木门碎成了几块,再一扯,那石锁又飞了回来。

徐福满脸惊喜,这石锁加铁链出乎意料得好用。

一手鸡爪子,一手石锁,徐福大模大样地出了柴房。

一出门便见两人拿着刀正一脸戒备地盯着他,刚才的破门动静有些吓人,这二人倒也没敢轻举妄动。

徐福掷出石锁很容易便打晕二人,在徐福过人的力量下,这二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先弄清楚怎么回事!”徐福啃着鸡爪子,翻墙出了院子。还没等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徐福就听到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赶忙循声跑了过去。

徐福把铁链缠在手臂上,麻利地爬上一处屋顶,趴在上面往下看。只见颇为宽敞的街上,两边站了不少人,似乎在迎接那几个骑马的。

“哪个是纪坚?”马上一个高瘦的白面汉子高声叫道。

“在下便是。”一个相貌端正的中年人一步跨出,拱手答道。

“纪老爷,马蹄山王六有礼了。”那人在马上随意拱了拱手。

“王兄有礼,不知祝帮主身在何处?纪某聊备薄酒,还望祝帮主与众位兄弟赏脸。”纪坚恭敬地问道。

“帮主最看重兄弟情义,本想屠了这镇子,再救人出来,幸好纪老爷的人去得及时!”王六轻描淡写地说着这话,把杀人说得跟拍死一只苍蝇似的,不少人闻言都觉得脚底一阵发软。

“王兄可否帮忙通传一声,纪某已摆下酒宴,款待马蹄山众兄弟,也算是给祝帮主赔个不是。”纪坚又道。

“帮主来的话倒是容易,想走怕是难喽。”王六冷冷笑道。

“王兄说得哪里话?”纪坚脸色大变。

“纪老爷可不像郑老爷那般实在啊!”王六见眼前的诸人一阵骚乱,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若不是郑老爷提醒,我们帮主说不准还真进你的圈套了。”

“王兄说什么呢?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纪坚心已凉了半截,正欲开口解释。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我来就是给你捎个信儿,以后长乐镇每户每月奉银四两,每月初一送到马蹄山,少一文钱,咱就新帐旧帐一块儿算!”王六将马转过头,看了眼随行的几人,高声叫道:“老八呢?怎么还没过来?”

“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刀疤马贼醉醺醺地从一旁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一人为其牵马扛刀。

“走了,我还得回去找帮主复命!”王六道。

“等等,我还没宰了那小子呢!”刀疤马贼高声叫道:“我要那……那小子的心肝下酒。”

“大王,心肝正在取,或是下人怕脏了您的马,洗净了才敢送来。”郑全从一旁探出身子,躬身应道。

“郑全,你们……”

如今这计策被郑家父子毁于一旦,纪坚如遭雷击,听了郑全的话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好在身后有人赶紧将他扶住。

“纪伯伯,没必要因为一个外人惹恼了诸位大王,我们郑家……哎呦!”郑全说得心安理得,正想借此时机表达一下忠心,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不解,连带着马贼都被吓了一跳。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郑全的随从忙上前。

郑全抽筋似的,大声地叫着:“我的屁股!我的屁股!”

众人闻言,见郑全的屁股上果然插着一物,一随从忙伸手从郑全的屁股上拔下,又引得郑全嚎啕声愈加凶狠,听得众人纷纷皱眉,这郑全平日里一直与纪长河并称“长乐双秀”,如今一看,也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年轻人罢了。

“骨头?”

众人看清那随从手中的异物后面面相觑,骨头居然也能当暗器?

“谁?”马上的王六突然抽出腰间的长刀,厉声喝道,众人也纷纷四下寻找,议论纷纷。

“不用找了,在这儿呢!”徐福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从房顶爬下来,盯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个纪坚本想把马贼头子骗进来宰了,哪知道被人告了密,如今只能任凭马贼狮子大开口了。

“你小子还没死啊?”一旁的刀疤马贼见状就要去拿他的刀,可惜酒喝的有点儿多,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那个扛到人身上。

“绑了,带回去。”王六打量了一下徐福,只见他虽然瘦弱,但提着偌大的石锁竟然毫不费力,显然是有些能耐的,难怪老八会吃亏。

“对了,还有一事忘了跟纪老爷说了,我们帮主听闻令爱是难得一见的美女,愿意纳她为妾,事成之后纪家和马蹄山就是亲家了,以后的好处自然不用多说。帮主还发了话,若三日之内不见令爱上山,我们帮主将亲率马蹄山众兄弟来此迎娶,还望纪老爷早日筹办,王六在这儿先给纪老爷道喜了。”王六说完,冷笑几声,率数名马贼扬长而去。

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徐福被一马贼横在马上,多了徐福和石锁的份量,身下这马显然极为吃力,落在马队的最后。

一路颠簸,徐福快把刚吃的饭吐出来了,好容易熬到马蹄山,这才被人从马上拉下来。

马被人牵走,徐福脚上的绳子被解开,两个马贼推推拉拉的带着他朝山上走去。

眼前是一条蜿蜒的山路,崎岖不平,每个险要之处都有人值守,见到王六纷纷招呼,看来王六在这山寨地位不低。

转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半山腰处藏一大片空地,空地上耸立着十几间草屋,正中的那间比其他的大一些,上面挂着一块牌匾,写着“百马堂”三个烫金大字。

其他人到此都各自散去,只留刀疤脸马贼看着徐福,王六则是自己进了百马堂。

没多会儿,王六领着一个高大威武的中年汉子从厅堂中走出来。只见此人比徐福要高上半头,浓眉大眼,一身劲装显得身材十分威武,隐隐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架势。

那人走到跟前,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徐福几眼。

“这就是我百马帮的帮主,祝三刀祝帮主。”王六在一旁介绍道。

徐福并不惊讶,看王六恭敬的模样就知道眼前这人在山上地位很高。

“听说你有些手段,我们帮主惜才,准你加入我百马帮,还不快谢过帮主。”王六正色厉声道。

“加入百马帮?”徐福又惊了一下。

“帮主,不能收这小子。”刀疤脸马贼比徐福吃惊更甚,听到王六的话,忙叫道。

“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之前的恩怨自然就一笔勾销了。”王六冷声道,祝三刀在一旁微微点头。

刀疤马贼恶狠狠地瞪了徐福一眼,扭头便朝一处草屋走去。

“你们百马帮管饭吗?我饭量大。”徐福小声问道。

“酒肉管够!”王六大笑几声,只当徐福应下来了,忙亲自给徐福松了手上的捆绑,引着徐福往一处房舍走去。

徐福见那帮主自顾自地回了厅堂,前后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王六引着徐福进了一间草屋,一进门便闻到满屋肉香,只见屋内的一口大锅里煮着一头羊,屋里两个人正在忙活着蒸馒头。

见王六进来,二人忙停下手里的活,给王六行礼。

“这位是新来的弟兄,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来,都得让他吃饱了。”王六看了看锅里,接着道:“肉差不多了吧,先来条羊腿。”

二人不敢怠慢,赶忙把熟羊拖到案板上,切下条后腿给二人端过来。

“自家兄弟就不用客气了,你先吃着,我去办点儿事!”王六见徐福的模样就知道这人是真的馋肉,对徐福的提防去了几分,起身就离开了厨房。

徐福见王六走了,一把抓起羊腿骨,大口地啃了起来,没多少工夫就啃了个干净。

徐福吧咂了一下嘴,意犹未尽。

还没等说话,又有一条羊腿已经端到眼前。徐福见那两个厨子满脸陪笑,自己也没客气,又是一顿狼吞虎咽,这刚出锅的羊肉徐福也丝毫不觉得烫,只是嫌自己口太小,恨不得把整条羊腿一下子塞进嘴里。

那两个厨子见徐福又吃完一根羊腿,呆了片刻,索性把整头羊都抬到徐福面前的桌子上,一人拿刀给徐福拆解羊骨羊肉,另一人则是端来馒头,羊肉汤,几碟现成的凉菜。

徐福大喜,一手馒头一手肉,一口肉汤,这种管够的饭吃得实在是痛快。

可惜痛快也就一阵子,看着堆积得如小山一样的羊骨,徐福十分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虽然好吃,但也吃太多了吧!”徐福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是马贼的,不吃白不吃。而且从小姥姥就说,能吃是福,自己如今还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

不过自己的福气看来有点吓人,两个厨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乍开始还是惊讶,但现在已经变成惊恐,徐福扫了他们一眼,差点把他们吓得跪下来,好像徐福会把他们也吃了似的。

“臭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徐福正想跟两个厨子示个好,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叫嚷,声音有点儿熟悉。

正愁没理由翻脸呢,机会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