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武将,重要的人都有笼络余地,没有比这更好的局面。
密诏拿到手只用两日,事情,远比裴洚云想象中顺利许多。
可当他拿着密诏,在城郊麦田中同平主公见面时,却被一桶凉水,浇灭所有希冀。
“森王莫不是在逗弄老夫?”
“您这是何意?”裴洚云皱眉。
看着手里的密诏,薄薄一张纸上,写着裴洚云的真实身份,可……
“也是难为森王殿下。”
平主公嘴角划过一抹讽刺笑意,“没见过玺印,只能照猫画虎得变出一个来,竟连头尾都颠倒了。”
七月小暑,一股寒意伴随着刺目的密诏,当裴洚云夺过纸时,整个人如坠冰窟。
密诏夺来时他的注意力全在纸张上。
这的的确确就是前朝的纸面,历经两位皇帝,如今这样的纸面已少见了。
可红泥压盖的玺印,龙尾在上,龙头……
在下。
······
他的药丸当真好用,秦兰羲服下后仅过一日就醒。
而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到宫女屋内,将裴洚云的两名手下处死。
卢善战震惊于她的行为,方草更是大气不敢出。
“备马,本宫要进宫面圣。”
藏有森王身份的密诏,在秦兰羲拿锤子敲开后,终于大白。
御书房的屋门紧闭,看着密诏被扔入火炭,裴然错愕之余,疑惑更多。
“皇后……”
直到确认化作灰烬,再不见半分纸张的字样。
明光照入大殿,正应了御书房内的牌匾——正大光明。
面对裴然的呼唤,秦兰羲冷眸抬起。
“臣妾可以不计较皇上投毒。只是臣妾为何知道森王之事,又为何要做此事,也请皇上免开尊口。”
纵使醒来,方草和卢善战都未曾诉说中毒原委,单知道平主公和吴才人的下场,她便已经猜到。
颜儒真的太及时了。
及时到秦兰羲还未昏迷,他便已经赶到施针。
望着她言辞犀利,眼神冰冷的模样,裴然忽觉陌生。
她从前也并不爱他。可现在,她真是把他当作敌人看待。
这么想着,裴然心口莫名火气上涌,他笔直的身形下,满眼阴鸷:“朕在皇宫里担忧你,而你和这个侍卫,还在寺庙中便打情骂俏……”
被指着的方草:“……”
卢善战:“…….”
秦兰羲顶了下腮帮,无语从她浑身泛出。她双手不再交叠于身前,随意落在身侧。
“我惯知人心薄凉,只是这一次见到,却不免觉得可笑。”她抬手从袖口掏出一份休妻书,直接扔给金桥。
顶着裴然的目光,金桥不敢耽搁,展开的刹那却颤了眼眸。
“娘娘……”
这他怎么敢念啊?
“念!”
裴然凌厉的吼声彻响御书房,就连站在屋外的侍卫,都不由得对视一眼。
“秦氏秦兰羲……”金桥吞咽了下口水,颤抖着嗓音:“因吴才人下毒至其不能生育,自请免去皇后尊位,就此……回归民间,只做…….百姓。”
只做百姓。
“百姓?”望着她素面朝天,不饰妆容的模样,裴然张了张嘴,可笑爬满他的眼底。
“你愿意做个百姓,都不愿意当朕的皇后……”
猩红灌入他的双目,颤抖的嘴唇,仿佛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秦兰羲,你爱的到底是这个侍卫,还是他裴洚云?!”
“砰!”
玉串被重重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滚落至秦兰羲身侧,金桥吓得跪地不起,可卢善战和方草,都笔直地站在秦兰羲身后。
而最前方的女人,眼神颤动,怎么都不敢直视他。
这一幕更是刺痛了裴然的心,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从边关的时候,朕就知道你和他,关系匪浅。”
“安声声害他,裴洚云逃离督府后偏偏去了楚馆,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接近你……”
“朕知道,他喜欢你。”
秦兰羲眼眸微颤,垂在身后的手重新交叠。
怎会如此?
她一直以为当初捡到他,不过是场意外。是时运所致,让她在那么早就遇到屠戮将军。
可裴然却说,是裴洚云处心积虑。
须臾之间,二人已经近在咫尺。
她正对着男人的面庞,抬眸。
他看到她眼中的自己。
暴戾、扭曲、嫉妒……
可纵使如此,他的眼睛却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后来你想杀他,朕装作不知的将人放走。”
“秦兰羲,你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是庆幸,还是憎恨?”
压抑已久的委屈,憋红了裴然的双眼。
就在他抬手的刹那,秦兰羲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像是被这个动作刺到,他恶狠狠地捧起她的脸,指尖几乎扣紧她脸颊的肉里……
“看着我!”
“皇上……”卢善战和方草纷纷上前一步,唯恐他伤害秦兰羲,可金桥抬起手,命侍卫将二人拖出去。
“娘娘!娘娘!”
身后传来他们的呼喊,秦兰羲刚想转头,本放在脸上的手却移到她的后颈。
“娘娘!”
殿门关上前的最后一瞬,卢善战和方草,眼睁睁看着秦兰羲被打晕在地。
“我不会放你走的。”
秦兰羲最后的意识,只听到这么一句。
······
帝王之怒,方草身有军功,也被因以下犯上打入天牢。
卢善战好歹有个官身绑着,可即便如此,也是被拿了兵权,困于卢府之内。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调动人手,保护自己尚且无能,更别说救出秦兰羲。
夜半时分,秦兰羲迷迷糊糊地醒来,最先传来的是脖子上的余痛。
痛苦使人清醒,她察觉自己的双手被绑起放在背后,双脚也被禁锢后,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秦兰羲不敢贸然睁眼。
从身下柔软的触感,她判断应该是在床上。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偶然蜡油滴落在地的声音。
约莫过去一盏茶的功夫,没有其他动静,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只见烛火满殿,亮光刺得她无能眯眼。
没有人在。
秦兰羲稍稍松了口气,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不远处的妆台上就有一把眉刀。
她双脚被绑着,只能蹦着去到妆台前。
嘴巴叼起刀柄,如同小狗一般。可秦兰羲没有时间委屈,她必须赶紧逃离这里。
刀被她用嘴放在椅子上,她小心翼翼地背过身,手去摸刀时还被划伤了一道。
好不容易抓到刀柄,她马不停蹄开始磨绳。绳子不算粗,但绑的结凭她自己是解不开的。
一边注意着屋外的动静,秦兰羲加快手里的动作。
“嘣………”
寂静的屋内骤然传来一道轻裂声,铜镜里映照着女人欣喜的眼神,双手解放,马不停蹄去割脚上的绳子。
“皇上金安。”
就在此时,齐齐的请安声从屋外传来,秦兰羲的眼中染上恐慌,更加快了手里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