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猛的断臂掉在战场上,不知被多少人走过践踏。军医勉强给他止住血,可这手臂是接不回去了。
他听完根本不在意,反而焦急地问询秦兰羲的情况。得知并无大碍,只是疲累过度,众将士齐齐松了口气。
回来的人不少,但逃兵也不是没有。
三万人现在除去损耗,还有两万不到。
杯水车薪。
日子就像倒数,不知要等到何时,番邦才会发起总攻。
沉重的气氛中,却骤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哟,大鹏变成单翅鸟了?”
鹏猛闻声转头,看到来人时,眼神愕然伴随着惊喜。
秦兰羲昏迷了三天。
而她醒来时,扬州已然沦为火海。
番邦像是被激怒了,无数的炸药火石从天而降,损伤不可估计。
秦兰羲披上铠甲抓起长枪,没有任何犹豫地厮杀入场。
将士们看到她醒来,顿时军心奋作。
“秦夫人!”卢善战的到来,也让秦兰羲倍感意外。但战情紧急,二人的叙旧,都在刀枪剑戟上的血液。
可紧接着,噩耗传来。
“校尉!”
士兵的哭吼声下,卢善战的剑划过敌军首颈。头颅掉落,他不可置信地望着不远处,鹏猛被刺穿的胸膛。
“大鹏!”
卢善战的脸和瞳孔,早已被鲜血沦为一色。他看着不远处鹏猛的尸体,扣紧剑柄。
“贱莽!还我兄弟!”
“卢将军!”
眼看卢善战彻底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杀通敌军,秦兰羲忙想将人唤回来,可为时晚矣。
她望着距离城墙越来越近的卢善战,手中长枪沾血更甚,可敌军数量之多,她能不退已是勉强。
“回来!卢善战!”
突然,夜幕中冒出一道火光,自天空,飞驰而下……
长枪拔出敌人胸膛,秦兰羲以人为地,迎着掉落的火石,飞奔上前。
“砰!”
火石在空中被劈成两半,巨大的响声卢善战耳边传来。
他劫后余生地转头,只见秦兰羲双手血红,气喘吁吁地朝自己跑来。
“再他妈越界一次,我直接砍了你!”
下一秒,卢善战被抓着领子丢到后面,而她的长枪阻挡着敌军。
有火石炸药的战争,都有安全距离。卢善战不管不顾,而秦兰羲为救他,冒得风险,不是听天由命。
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秦兰羲说完就走,留卢善战在原地狂扇自己巴掌。
这一次,番邦派出的人马至少五万。
如果秦兰羲没有预计错,他们的援兵尚且需要两日,此刻,是打算鱼死网破。
卢善战算是他们唯一的援兵,但所持有的人马也不过一万。
所幸,番邦的火石比他们想象得少,在众人合力下,成功将敌军杀退,城门再度关上。
战后的扬州城,满地狼藉,黑烟弥漫。
直到士兵们的尸体被白布盖上,城墙下,秦兰羲依旧站在鹏猛的尸首旁。
“夫人……”
卢善战不知他们都经历了什么,但听将士说,他原本是要走的。
可秦兰羲死守扬州,鹏猛说自己不想输给一个女人,所以回来杀敌。
他知道,他们已是生死交付的战友。
日出东方,那道倩影仍然伫立在尸首旁。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连卢善战也不敢轻易出声。
直到士兵再三催促,他才抬脚:“现在天太热,真的得盖上了。”
卢善战早已哭红了眼,可也得将白布递给她:“您都一夜没合眼了,又刚病好,这样下去身子吃不消。”
秦兰羲望向他手里的白布。
可当她攥在手里的刹那,望着雪白的颜色,直接失声痛哭。
她以为,她习惯了。
“啊啊啊啊!!!”
城下女人的嘶吼声,令无数士兵痛哭流涕。
自始至终,没有放弃他们的,唯有秦兰羲和鹏猛二人。
卢善战跪在地上,不知如何安慰她,脏兮的手背抹红了脸,可泪水还是止不住。
屋顶上,裴洚云悄无声息地攥紧了拳。
一个陌生人她都能哭成这样,那杀他的时候,怎么就能做到毫不犹豫?
“姐姐,你真是……恨极了我啊。”
张集偷偷抬眸,只见他的鹰眼低垂望向她,却再无半分仁慈。
起初,裴洚云以为扬州城必定失守,故而埋伏在海州城附近。谁知,秦兰羲不单发誓死守扬州,竟还守住了。
裴洚云手里不光有火石,还有数不清的炸药。
但这有一个弊端。
火石需要大量的人力,他们没有那么多人,唯一便捷的便是炸药。
任民昙有心,给他们的炸药都是效力强大,一枚足以炸毁一座府邸。
但在哪里埋下、何时埋下,就重中之重。
“少爷,我们没办法回去军队。如今秦兰羲议事的地方,看守的人不计其数。不知道她的部署,我们根本没办法配合。”
裴洚云想要夺军功,但也得有人作为见证。等扬州城的士兵都死光才出手,那就本末倒置了。
张集顿了顿,试探性地抬眸:“要不,我们这次,就和她合作?”
对于他而言,裴洚云立下军功重返京城,拿回爵位才是重中之重。
可很明显,他对她恨之入骨。
张集也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傻,于是默默低头。
“好。”
张集:“?”
“少爷好什么?”
“和她合作,你去谈。”
张集没在裴洚云是长森时,在秦兰羲面前露过脸。但军队里,还有不少人认识他。
于是他戴上面具,称自己是海州方向来的援兵,却被人直接一脚踹出。
卢善战鼻腔一出气,横眉怒目:“海州的人还有脸来这里?赶紧给老子滚,别他妈逼我削你!”
他气得脖子都发红,张集拍拍膝盖,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从袖口中拿出两包东西,双手奉上。士兵将信将疑地打开,当发现是炸药时,连忙递给卢善战。
“真是援兵?”
“自然。”张集赔笑着脸,拱手作揖:“劳烦二位通传一声,小人有把握,秦夫人定会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