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笙缓缓起身,跪倒在地,“皇后娘娘,嫔妾并未以假孕争宠……”
“狡辩!一个个的就会狡辩!你们是欺负本宫心慈手软,对付不了你们吗?”美丽的皇后即使是气急败坏的,也美得令人心悦诚服。只是,如画的美景画的是寒冬的凛冽肃杀,虽动人却也逼人。
“娘娘,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兰笙不想解释,可是这种情势下,她必须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把该做的事都做了,让皇后逞足威风,泄出怒气,以免日后受到清算。
“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陛下还不够宠你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皇后越说越气,这些妾室越不安分,越证明她治宫无方,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她可以忍得了一个佟氏,一个文妃,却不想忍那个孔氏和这个锦兰。她要让这些人知道,皇后不只是地位高于她们,连权术也高于她们。
兰笙垂下头,想要以泪示人,可是她酝酿了许久,眼睛还是干的。今日的事本就与她无关,突然这样把她拉下水,她并没想好要怎样应对。虽然假孕之事早晚会被戳破,可是在一个突如其来的场合下被说破远比在事先安排好的情况下被说破更具杀伤力。现在的她,被这股杀气缠绕,想要脱身却力不从心。
见兰笙不说话,皇后稍微平静了一些,语气却陡然尖刻,“锦兰,本宫问你。指使佟氏给溪嫔下毒的人是不是你?”
兰笙猛地抬头,因皇后的指控而大惊失色。“……”兰笙想要辩驳,却强行扼住话头。她在想,皇后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猜测。到底是灵光一现的信口雌黄,还是运筹帷幄的请君入瓮。兰笙知道,自己必须抢出一条退路来。“娘娘会做出这种猜测也是人之常情。溪嫔有孕,而我没了身孕,出于嫉妒,我有谋害溪嫔的动机;我没有了身孕,不怕毒烟侵蚀,所以有了谋害溪嫔的手段;我和溪嫔一起诵经,一起闻毒烟,以身犯险摆脱自己的嫌疑,这是谋害溪嫔的机会。”兰笙有条不紊地说出了她是谋害溪嫔主谋的合理性,她不像是在招供,更像是在探讨。
皇后望着兰笙,再感受不到她的慌乱,适才昙花一现的错愕已经被此刻的沉稳所掩埋。皇后不喜欢兰笙表现出的淡定,兰笙缺乏一个罪人应该有的觉悟,皇后认为自己有必要教训教训兰笙,“你这是承认谋害溪嫔的罪行了?”
兰笙淡淡一笑,“娘娘,我不是在承认,而是在否认。就算我有动机,也有手段,可是我没有机会。至少,我原本是没有机会的。让我和溪嫔一起去诵经的,是皇后娘娘您。”兰笙无视皇后的惊愕恼怒,继续说道,“如果娘娘一定认为是我指使佟氏谋害了溪嫔,那么我只能承认,是皇后娘娘指使我谋害溪嫔的,而且皇后娘娘还特意为我创造了机会。”
“混账!”皇后拿着茶碗砸向了兰笙。兰笙不躲不闪,任茶碗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剧痛传来,兰笙一动未动,感觉额角泛起凉意,一缕鲜血直淌而下,在她的眼角留下一道赤色的阴影。“娘娘息怒。娘娘没做过的事,自然不怕嫔妾构陷。嫔妾没做过的事,自然也不怕别人栽赃。”
皇后被兰笙头上的鲜血刺痛了双眼,这是她的杰作,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留下的伤口。那鲜血好像一道惊雷,控诉着兰笙的委屈,控诉着皇后的武断。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被一道流血的伤口吓得双手颤抖起来。
皇帝看着兰笙,恨她冒傻气,恨她没分寸;恨她自残自弃,恨她孤军奋战。“胡闹!”皇帝沉声怒喝。
皇后闻言,慌忙跪地请罪。其他人见皇后跪下了,也都跟着跪在了地上。
“林大夫,请你给锦兰夫人包扎一下伤口。南怀,你去里面陪着风儿,无诏不得出。朕要与朕的妻妾好好说说话。”皇帝的声音冰冷彻骨,退去温柔的皇帝如同兵刃,散发着令人无法抵挡的杀气。
南怀见皇帝要处理家事,知道自己不该在场,便躬身退下。林大夫亦听出皇帝的弦外之音,可是皇帝让他救治伤患,他也无法离开,只能充耳不闻。
皇帝望向皇后,心中涌起的所有情感都化作了一声叹息。“鹭影,锦兰不是假孕争宠,而是被孔妃害得小产了。朕为什么让你好好管束孔妃?就是因为她在锦兰身边安插了眼线,想趁锦兰怀孕时,让其他人代替锦兰服侍朕。她不仅安排了人,还给锦兰下了药,想趁着锦兰昏迷不醒时,让那人与朕成就好事。锦兰就因为药量太大而小产了!你自己看看,在你统辖的后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你就是这样为朕打理后宫的?!”皇帝的声音并没有多大,却不怒而威,令在场众人都不寒而栗。
佟氏悄悄抬头望向直身而立的锦兰,没想到这段时日里,锦兰竟然经历了这样的大起大落。
“……臣妾,臣妾不了解孔氏的为人。”皇后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开口。现在想起那时皇帝对她的训责,她还心有余悸。她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不了解?身为六宫之主,你说你不了解?身为朕的妻子,你说你不了解?”皇帝一连三问,恨不得字字句句都如巨石砸到皇后的头上,让她清醒清醒,认清自己的责任和地位。
禅房里的炭盆烧的差不多了,冷意从四面八方袭来,皇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颤着声音说道,“陛下,是臣妾无能,不能为陛下安定后宫。臣妾错了……”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鹭影,你不是无能。你是没有把你的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你要记住,你是朕的妻子,不是一个可以争风吃醋的妾室,你要有正室的风度和气量,要有正室的头脑和手腕。朕对你,永远不能有宠爱,只会有敬爱。因为,你是朕的妻子,是大陵王朝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