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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蛊风波终究以铜于身死、淮嫔受责为结局告一段落。溪嫔深居海潮宫闭门不出,淮嫔自省汀泷宫谢绝访客。虽然文妃给出了令皇帝满意的解决方式,却大大地得罪了皇后。与皇后的雷霆万钧相比,文妃的调查进行悄无声息,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文妃做了什么,巫蛊之事便被重新定案了。于是,皇后的雷厉风行反倒有了偏听偏信的嫌疑。而皇帝也借这个机会,将协理六宫之权还给了文妃。皇帝以为,这协理之权本身也是一层保护,至少能让心怀叵测的人多一些忌惮。

淮嫔因为得到了皇帝的保证和安慰,坦然地应承下了皇帝在众人面前的斥责,也认下了自己对宫人管教无方、致使宫人搅乱后宫的过失。在她看来,能够为皇帝解开这一盘困局,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便又高了几分。虽然这几分不多,可是多几次这样的几分,她照样能一点一点儿渗透到皇帝的心里去。

处置巫蛊诡事的时候,兰笙并没有到场。因为看了南怀的一场受刑,兰笙病倒了。起初只是头疼得难以安眠,随后便发起热来。传了太医来看,太医只给开了几贴安神汤。玲珑觉得太医敷衍了事,要告到紫云宫去,兰笙趁着头疼的间隙,将玲珑好一顿训斥。这次暗中报信被揭破,已然成为兰笙在皇后心中刻下的一道心结,若是此时去请皇后主持公道,无异于自讨没趣。见兰笙语气严厉,玲珑也知道自己又冒失了,只能软声赔罪。兰笙也不是真的要责骂玲珑,她只是希望玲珑能再谨慎些。小心驶得万年船,在不知道还要在宫中熬多久的情况下,玲珑越小心,她们的日子就能越多些平安。

得知兰笙因惊染疾,江嫔驾临锦织苑,来探望兰笙。坐在床边,江嫔一脸戏谑地打量着兰笙,“你有这么胆小?竟然就被吓病了?我可是不信。敏荷是因为遇了鬼,你是因为什么?”

兰笙一脸病容,她确实是吓到了,不过并非是因为南怀,而是因为一段深埋记忆里的过往。那些淋漓在南怀背后的血色让她心有余悸,她仿佛又置身在了那个血肉模糊的修罗场里,仿佛又看到了屠刀饮血的疯狂。若只是这般,她也不会吓成如此。她只是看到了这两者之间的勾连,一个是以暴力剥夺人命,一个是以强权消杀尊严;前者的凶残在眼前,后者的冷酷在心里。皇后代表的皇权就是这样一种高高在上的存在,即便不会瞬间夺你性命,也会在须臾伤你遍体。

“我是真的被吓到了。皇后娘娘这次肯定是记恨于我了。”兰笙靠着软枕,觉得自己的骨气已经被汤药浸酥了,一想到皇后娘娘的怒目相向,就从脚底往腿上返凉气。

江嫔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可没有精力记恨你,现在啊,她最恨的是文妃。这次巫蛊的祸事,她处置地太急躁,失了准头,被文妃比下去了。”

兰笙惊讶于江嫔的言语无忌,感觉她的率直定是意有所指。“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头一次听你对皇后娘娘这么不敬,我都不敢听了。”

“我都敢说呢,你有什么不敢听的。”江嫔摇头,笑兰笙口是心非,“皇后娘娘如何为人,你我心里都有数。她是弄权弄的忘了所以,才跌了这个跟头。我是觉得心里不痛快,这次没打到溪嫔,却伤了淮嫔,你说,下一次会不会没打到洛嫔,却伤到我?空着那个妃位,比有人占着要好。”

兰笙有些意外,她可没想到江嫔会和自己说这么贴心的话,这不是将她从佟党变成狄党了吗?兰笙实在无语,却不得不堆出几句话来应付,“你这是杯弓蛇影吧?巫蛊的事,本来就是那个奴才要设计淮嫔和溪嫔,皇后只不过是没看明白因果而已。怎么会和妃位的人选扯上关系呢?”

江嫔叹气,“说你什么好?聪明起来说话像根楔子似的;愚笨起来整个人就像根楔子。溪嫔和淮嫔之间的矛盾多,还是我与洛嫔之间的矛盾多?你想想看,若是你,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你这是疑邻偷斧。这次的事与皇后娘娘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兰笙觉得江嫔有些多虑了。此次巫蛊之事,皇后娘娘绝对是被动入局的。如果是皇后娘娘自己设局,绝对不会把这么容易出挑的机会让给文妃。

蓦地,兰笙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这件事之所以会把文妃扯进来,是因为南怀闯宫后表达了对皇后的不信任,而南怀之所以会闯宫,是因为自己让玲珑去御书房报信了。刹那间,兰笙觉得天昏地暗,如果这事真的是皇后设局,那么她就成了破局之人,皇后一定恨死她了。

“你想到什么了?脸色怎么突然这么不好呢?”江嫔关切地抬手试着兰笙的额头,“有些热啊,你今天用过药了吗?”

“……被你这么一吓,我真是胆战心惊了。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下一个倒霉的应该是我,可以先给你和洛嫔祭个旗。这一次,我可是真的惹到皇后了。皇后要对付我也是应该的。”兰笙止不住叹气,觉得自己做事的运气好像差了些。

江嫔不能理解兰笙的杞人忧天,她不是轻视兰笙,而是了解皇后。以兰笙的名位和处境,皇后是不会纡尊降贵来对付兰笙的。“你莫要嫌我说话不中听,可我觉得,你真的是想多了。皇后娘娘还不会对一个夫人穷追猛打。就算收拾了你,又能如何?不过是陛下枕边少了个人而已。皇后要的,是皇帝的心上少几个人。否则,她又怎么会如此激进地严惩溪嫔呢?你在皇后眼中,不过是一粒硌脚的石子,踢开就好了。”

兰笙知道江嫔说的有道理,可是江嫔的比喻令兰笙心里不痛快,她想做块大石头,挡在皇后的路上,逼着皇后绕路而行。她赵家的女儿怎么能是一粒小石子呢?这话拿到家里去说,定要被其他姐妹三人笑死。兰笙脸上一阵发烧,只觉得自己举步维艰,越想活得出息一些,却越来越没个出息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