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变了。
穆灵瑶清晰的认知到这个事实。
衍尘尸体被抱回宗门那一天，全宗静寂，无一人喧哗，红灼的眼眶中，是对宗主之死的悲哀。
神道宗鸣着深重而悲哀的鼓声，一声声的砸在众人心尖上，就连灵兽为此震撼而染悲伤，垂头默哀。
秦栀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素衣，破碎的眸子含着湿润的水光，身形消瘦，背影坚挺。
神道宗众人皆下跪，迎着那长鸣之声望向天际，目之所及，皆是丧白，与这世道的疮痍破碎。
衍尘的长碑放入长生殿后，秦栀成为了神道宗宗主。
灵仙界、佛界、中原之境所有城池、极东南西北四境，都派人来商议与魔族对战一事。
他们来的目的，是议和。
“如今人族已经死伤了五位仙尊，十几位归墟，上百位出窍修士，魔族亦是损伤惨重，死伤魔尊高达七位，如今他们愿意议和，人族也同样耗不起再次出战，不如就此双方平息，也好让人族修生养息。”
说话的是灵仙界闻家老祖姚问仙尊。
闻家这在场战斗中出了不少力，差点动摇根基，为了家族着想，他得知魔族有意议和后，立刻就联系了不少站在议和方的人来到了神道宗。
但同样，也有对魔族恨意滔天的不愿议和之人。
比如子嗣死在魔族中的云隐宗宗主付涫道宗。
他脸色阴沉，反驳道：“姚问仙尊此言差矣，正是因为魔族损伤比人族更为惨重，他们已经没有实力再与我们争斗，我们才更应该乘胜追击，灭其种族，才能报我人族无数界面破灭之仇！”
“付宗主，你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将这个人族拉下水，魔族固然要灭，可我人族如今亦是十存一，本就需要修生养息，何况魔族还有一位魔帝重伤却未陨落，我等人族想要将魔族绝种，又何尝是易事？
妖族虎视眈眈，窥觊我人族上好界面，若我等人族强者皆陨，妖族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姚问仙尊说的没错，魔族与我们势不两立，这场人魔之战也陆续持续了近千年，如今两族不死不休，妖族实力却日益渐增，从只有一个仙尊，到如今已有五个仙尊坐镇，我人族虽然还有七位仙尊，但中坚力量却断绝，继续下去，妖族说不准就是最后的赢家。”
眼见议和派逐渐占据上风，主战派开始着急，朝上头的白衣女子询问：“曦禾宗主，你如何看待，是议和还是继续战斗？人族向来以神道为首，如今衍尘才陨落于魔族之手，大仇未报，你甘心吗？”
众人抬头看那少女，无论见过多少次，那瑰丽的容颜依旧美的令人心惊，白色素衣，墨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秾艳的桃花眼里是清丽和冰冷。
众人皆知，她这是在为衍尘守孝。
秦栀冰凉的目光直直看向付宗主：“我的意见是，议和。”
姚问仙尊松了一口气，但付宗主就不开心了，他本来就因为自己儿子之死痛恨魔族，原本以为失去至亲之人的曦禾也是一样，谁曾想到，她竟然会选择议和？
她可是亲眼看着自己儿子死的！
“我不同意！”付涫气的手背青筋暴起。
秦栀没管他，淡淡道：“与魔族议和，但我人族绝不割让任何一界，魔族抓走的人族必须归还，我人族亦可将曾经抓来的几个皇子归还魔族，诸位，可有议和人选？”
“我等推荐霁宴仙尊。”
议和派有人提出议和人选。
但秦栀觉得，霁宴并不是一个多聪慧之人，她如轻羽的目光扫过在场之人，最终停留在那眼眸含冰，满身阴郁之人身上：“荀道友，可愿？”
荀相卿显然没想到她竟然会派自己去。
曾经如沐和煦的眸子此刻变的阴冷无比，嘲讽之声隐忍而愤恨：“曦禾宗主好威风，但我主战，绝不与魔族议和，你若是还有一丝对衍尘宗主和你师妹的爱护之情，今日就不该同意议和！”
秦栀衣袖下的手指攥的发白，面上依旧冰冷，并未动怒：“荀道友，你若是真心倾慕我师妹，今日就应该听从我的话，若是师妹知道你如此激愤，公然在神道宗大殿上叫嚣，她只会对你失望！”
“你！”荀相卿眼眶瞬间变红，可他也知道，楼梦雪心中有大道，有宗门，有师尊，有师姐，唯独他微不足道。
荀相卿死死咬着唇，阴冷的对上她眸子，忽然一道传音过来，他瞬间愣住。
“你是我师妹选定的道侣，亦是我信任之人，难道你真觉得，我会放着师尊与师妹的仇，放着这天下人族的仇与魔族议和？”
“人族有奸细，我需要你帮我，你只管放心，我会让你有报仇的机会。”
荀相卿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怒气很快平定下来，虽然他不是很信任秦栀，但若是她真的议和，他根本没有办法去对抗魔族。
于是他看了看那些眼神责备他的议和派，假装讥讽：“好，既然曦禾宗主想要我去，别到时候怪我没有议和成功就是！”
议和派立刻就炸了，纷纷反对：“宗主，这可不行，这小子不过出窍期，哪里有实力去魔族议和？”
“就是，他这般愤恨魔族，让他去，岂不是加重我们与魔族的仇怨，这如何能议和？”
“还是让霁宴去好！”
“就是就是。”
秦栀不理睬他们的反对，只道：“我相信荀道友会顾全大局，诸位不必再劝，回去重整各自队伍吧。”
众人一看荀相卿那仇视魔族的样子，纷纷摇头离去。
各自回界之后，他们开始布置防御，深觉得若是荀相卿去议和，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要再次战斗了。
众人离席，秦栀看着等着她解释的荀相卿，起身朝掌教峰上走去。
掌教峰上结界严苛，很少有外人踏足。
悬崖边上，白雾腾飞，清风徐徐，梧桐沙华，眼阔天下。
荀相卿并未注意这些美景，他忍不住质问：“宗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为何要让我去议和？”
秦栀背着手，长白衫与天地融合，遗世独立。
那石桌旁还有干净的翠色茶壶，她望着那梧桐树下，仿佛看到了衍尘与她喝茶谈话的场景，却只是片刻，就被身后之人的声音拉了回来。
“议和是真的。”
荀相卿眸色瞬间转冷。
秦栀回头看向他：“你也知道，人族死伤惨重，我师尊也为了重创魔帝而陨落，人族经不起一场毁天灭地之战，我们需要议和。”
“但是，如果放任魔族修生养息，你说，人魔再次起争斗时，人族的胜算能有几分？”
荀相卿垂下眼帘：“无。”
这个无字，正针对的是魔族魔帝。
仙域占据了修仙界大部分资源，下界人族已经很久未曾出现过一个仙帝。
没有仙帝，等魔帝的修为恢复，人族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秦栀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谲波，朱唇微抿：“所以，无论是内乱，还是外乱，魔族一定不能给他们修生养息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
“谈判所在之地是妖族，我希望你谈判成功后，那些魔族，只剩下一个南宫祁容和那女魔族，其余人，都死在了妖族手上。”
荀相卿神色一凝：“你是想将妖族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