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大皇子和谢轩凯旋而归。
周梓楠当了几年的士大夫之首的文家大娘子,今年又刚刚生了个哥儿,所以有些飘得厉害。
估计是跟六公主耳濡目染,听了些不该听的话。
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些大不敬的混账话,在谢家接风洗尘的筵席上,大放厥词。
鄙视安宁郡主就罢了。
甚至说出。
“谢轩凯旋而归又如何?你安宁郡主还是摆好自己的位置,好歹也是雍亲王府出来的嫡女。你四哥哥都知道投诚明君,你还是赶紧劝劝你家夫君,早做打算的好!”
这席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传进了贵妃娘娘的耳朵了。
自然也传进了皇帝的耳朵。
谢轩是大皇子派系的,赵四是太子派系的,今年大皇子凯旋而归,朝中势力颇为混乱。
她一个妇道人家暗搓搓的非议朝政,已经是罪过了。
还明确趾高气昂的表示,让南宁郡主劝谢轩赶紧投到太子名下,弃暗投明,早做打算。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为侯府嫡女,周子衍的亲妹妹。
放出这种话来,就是在暗示侯府已经向太子投诚了。
周子衍可是皇帝最器重的臣子,皇帝还没死,他就忙着找下家,这是官场大忌!
周子衍毕恭毕敬的行礼:“皇上,深夜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老皇帝鬓发微白,双眼浑浊。
愤怒却是隐藏不住的:“爱卿觉得,太子与朕比,孰轻孰重?”
周子衍微微一愣。
随即便反应过来了,郑重地跪在地上:“皇上是圣贤明君,太子尚且年轻,如何能够相比。”
老皇帝感慨:“朕确实是老了,所以爱卿你也要急着找下家了?”
周子衍磕头:“臣从未有过异心,当年臣为了独善其身,离开东京城远赴宜城,几经波折也不曾有过一丝怨言,又怎么会在此时糊涂到蒙骗陛下。”
老皇帝的怒气这才减少了些。
他还没昏庸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所以才会直接把周子衍召进宫里来,亲自问个清楚。
“子衍,我从小看你长大的,儿时你父亲还带着你进宫来见过朕。你那个时候虽然习武,但是文采却不输同龄人。五年前,朕大病了一场,托孤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永宁侯府。”
“起来吧。太子、大皇子二子夺嫡,搅得朝堂风云四起,唯有你有魄力和决心,不受党羽胁迫,远离纷争……朕信你,今天找你过来还为了一件事,雍亲王。”
周子衍恭敬的站在下面:“陛下直说就是。”
“雍亲王拥护太子,这让朕实在寝食难安。太子一派势微,难保以后继承大统后受雍亲王所胁迫。”
周子衍知道雍亲王手握兵权,功高盖主了。
皇上宣雍亲王回京之时,就想借机打压甚至是除掉雍亲王府的。
“雍亲王驻守漠北三十多年,势力根深蒂固,如今和太子利益绑死,恐怕难以削弱。”
如今,削弱雍亲王府的势力,就是在削弱太子的势力。
削弱太子,大皇子的拥护者必然又会高涨。
如此死局。
皇帝微冷:“这也是朕为难的地方,更让朕担心的是,太子这些年为了对付大皇子,不停地拉拢朝中老臣,简直就是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再令其发展下去,不如让我退位,他直接来坐这个皇位。”
周子衍皱眉,惶恐道:“皇上言重了。”
“今日大皇子找我,一个而立之年的壮年,一把鼻涕一把泪,向朕哭诉他在前线冲锋陷阵时,东京城的享福的太子,居然故意让人扣下了送粮的军马,差点让漠北将士活活拖死。”
“朕今日翻了底的去查,发现足足克扣了半年的粮食!”
“瞒上欺下!其心当诛!”
皇帝大怒:“他只是个太子,是老子给的太子,朕的官员,朕的爱卿,居然没有一个敢袒露他的罪行!”
“他以为朝中大臣怕的是他这个小兔崽子吗?!大臣忌惮的是雍亲王的兵权!不知天高地厚的孽子!”
“皇上息怒……”
周子衍听说了一点。
还是家里的娘子告诉他的。
几个月前,战事吃紧,已经到了决战的关键时刻了,后方的粮食根本不能断。
可,还是断了……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徐晓妍的精良米铺,赵四居然也参合在其中。
赵四写信给徐晓妍,让她及时调集全国的分店,从精良米铺各处源源不断的往漠北运粮。
在家国存亡面前,敌军压境,太子党羽的赵四在大是大非面前,选着了家国,不惜赌上身家性命,暗暗通过徐晓妍往前线运粮。
徐晓妍不是贪钱的人,不计任何亏空,铆住了劲的往漠北运粮。
为此她还下江南了一个多月,就是为了和其他的江南大户借调,里漠北近的地方,精良米铺分店存量也不多,但是集结其他的江南大户,积少成多。
先救了急用。
后期才能接着补上。
奈何他职务涉及不在此处,太子做得也干净,此时又牵连赵四,赵四也一再叮嘱徐晓妍,不要声张,怕牵连精良米铺反而连粮食都运不过来。
反而惹来杀身之祸。
太子是下了决心要在漠北拖死大皇子的。
已经达到不择手段的地步,一旦挡住了他的路,一定是要起杀心。
老皇帝喘了口气:“朕决定了,提拔谢家,制衡太子和雍王府。子衍觉得这个法子行得通么?”
周子衍:“有利也有弊,大皇子派系确实可以制衡太子一党,雍亲王的权势被稀释了这么些年,也已经有些不及从前了。只要再假以时日,太子就算是登基,雍亲王不沉气候也不会再威胁到皇权。”
“只是,会加深两位皇子的矛盾,大皇子和太子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而太子狠辣,这样做势必会让谢府贵妃一脉陨落。”
“还有一种可能,也是最不愿意见到的一种。皇上你一旦给了大皇子希望,大皇子和谢家极有可能逼得太子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
小则是废太子,大则是改朝换代,江山社稷彻底分裂。
老皇帝陷入沉思。
“你先回去吧,容朕再想想……”
几天后。
皇帝重用南勇伯爵谢家,不仅仅提拔了凯旋而归的谢轩做了二品大将军,手握边疆十五万大军,是实权。
比起赵四在东京城管理的护卫队,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一下子就威慑到了雍王府的地位。
甚至有东宫即将易主的传言在坊间流传。
雍亲王府,老王爷叮嘱赵四:“本王早就想颐养天年了,奈何军中亲信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本王身上。一旦换血,这些人也会全部被替换掉。本王守了半辈子的江山,不及王兄一道圣旨……”
赵四眉眼冷峻:“至少现在,老皇帝不敢逼死我们了。父亲,他想削权便削吧。”
老王爷冷笑:“太子心冷,我看着也不是个人仁慈的,以后上之后,恐怕猜忌之心不亚于当今圣上。”
赵四:“父亲,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若归京之时父亲告老怀乡,或者起兵策反,或许……但,父亲既忠义,又不能彻底舍弃这滔天的权势,获其利必受其重。”
“父亲,儿臣甚是怀念漠北的日子,胯下骑马,挽弓射大雁。在漠北您是战王,在东京城只有权谋迫害。”
连敌军来犯、边疆战局也会被上位者拿来当做权谋的筹码。
老王爷悲叹:“确实回不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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