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爱一个人会改变自我,卿儿,你真的变了不少。”一向无法无天,以自我为中心的凤九卿,竟会处处考虑他人的情绪和喜好。
这样的凤九卿不是妙手回春认识的小辈,也不是他喜欢的小辈,因为一个爱字,变得卑微和敏感,但又因为爱,变得坚强和勇敢。
“南疆之行,一路小心,临走之前可还有什么话?伯公会带给他的。”
有什么话?自然有,她想问问他,为什么不遵守约定?不是说好要给她堆一座雪人吗?不是说好,要一起抚琴作画......
想说的话太多,想来伯公记不住,凤九卿莞尔一笑,只留下了四个字,“盼君珍重。”也盼君勿忘她。
也不知聪慧私下里同聪明说了什么,凤九卿是女子之事并未在广化寺里传开,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在她走时,一众和尚出来相送,语气中充满了对这个大财主的不舍,但还有两人没有前来。
“师弟,你让我找梯子作甚?”广化寺佛殿后,聪明一头雾水的看着摆弄着梯子的师弟。
“此处可是佛殿,身为佛子,你怎么可以偷偷的爬在殿顶上......”
聪明话音还未落下,聪慧便已经迫不及待的顺着梯子爬上了佛殿殿顶,殿顶上的积雪很厚,他又不懂得武功,只能手脚并用的抓紧每一块凸起的砖瓦,以此来稳固身形,像是身手不好的小偷,模样狼狈又滑稽。
佛殿是广化寺内最高的殿宇,内中供奉南无阿弥陀佛,是此地最威严,也是不容侵犯的场所,聪慧知道自己是僧人,也知道冒然上来是对佛主的不尊重,可只有这一处......只有站在佛殿的殿顶上,才能看得清山门处的情况!
他不是佛子,也不是镇国将军府的世子,更不是什么品性高尚的圣人,他只是一个胆小又卑微的懦夫,只敢在见不得人的阴暗处,偷偷去看那无法触碰的美好。
只可惜,他的速度太慢,登顶后,远处的山门前已经不见凤九卿的踪迹,只留下眼中快要消失的几个黑点,朝着山下走去,一模一样,无法辨认......
聪慧急切的想要站的更高些,只要更高,他便能看的更清楚,许是他的举动冒犯了佛主,手下的瓦片突然松动,连带着他的身体从六米高的殿顶滚落下去,被屋顶掉落的厚雪砸中,砸成了泥巴......
“师弟!!!”
等到聪慧再次睁开眼时,竟又回到了那间充满温暖和细语的屋子,远处的人影好似凤九卿,正端着粥,朝着他一步步走来。
他动了动身子,心头滚烫,觉着这样是不对的,他不该在此处,应该回到冰冷的僧舍中反省打坐......
凤九卿为什么会回来?是不是已经知道他从殿顶滚下去的事?若问起,他该怎么解释?“在佛殿殿顶清扫雪?”还是实话实说说,他想再见她一面。
“你醒了???”冰冷的语气将一切拉回到现实,凤九卿从他的眼中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妙手回春,还有师傅玄方大师......
“我这是怎么了?”聪慧现在才发觉,浑身上下疼的厉害,尤其是右腿又痛又凉,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怎么了?”妙手回春冷笑了一声,把碗重重的搁在床前的凳子上,没好气的说道:“你可真是命大,每一回都摔不死,若卿儿知道你为了看她而摔断了腿,心里一定觉着安慰。”
聪慧心头一慌,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道:“不是,我是在清扫殿顶的雪,不小心滑了下去。”
“呵呵。”又是一声冷笑,妙手回春眯着眼睛,慢悠悠的调侃了一句,“此话,哄鬼可以,诓佛不成。”
这一句话说的有些扎心,聪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开口便可,鬼迷心窍的说什么妄语?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老夫去为你准备接骨的药,你好好的反省一下吧。”妙手回春面带微笑,似乎见到聪慧断了腿很高兴,拍了拍后者的肩头,哼着小调走出了屋子,也不知让后者反省什么。
玄方大师叹了口气,接替了妙手回春的位置,将药碗递给了爱徒。
“若是不舍,又何必假装不在意?”
徒弟和凤九卿的事,玄方已经听说了,也知道他去殿顶作甚,更知道圣医让他反省什么,明明可以见面告别,却非要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又忍不住的去关心,弄了自己一身伤。
聪慧垂下了眼眸,目光有些惭愧,“师傅,是弟子的错。”错不该动了凡心,更不该冒犯佛主。
玄方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你何错之有?”
“若是寺中的僧人动了情,自是犯了罪过,但你不同,你本不是佛,却因病不得不留在广化寺!”别人是参佛入了空门,聪慧是因病入了囚牢。
“喜欢一个人不是错,即便你要还俗,师傅也不会怪你。”玄方自是希望寺内的每一个弟子都能成佛,但唯独对聪慧的态度不同,他希望这个弟子能够一路顺遂,有朝一日可以走出广化寺,去寻求自己的幸福。
玄方大师对他的好,聪慧心中都明白,只是......
“人眠绮窗影,月在青云端,相攀不可得,空成帘幕寒。”他的病连妙手回春的治不了,又能期盼着什么,凤九卿就像那高悬苍穹的月亮,美好而又光明......
他渴望攀登月亮,与之相伴,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只是油灯旁的木偶,注定要常伴青灯古佛,他无法给予凤九卿未来,更无法陪伴在她身边,只能以诀别的姿态,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
“痴儿啊......”玄方摇了摇头,不再相劝,或许是心中已经认可了徒弟的想法,若他这弟子的病治不好,那一切都是枉然,凤梧帝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恶病缠身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