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他也想返回西天,永世再不出来,一心参悟佛法。
可他心中已经有了魔障,像是被分裂成了两个人,两种性格,一人向佛,一人向魔,与其日日难安,倒不如找出真相,即便这个真相,他无法面对。
今日,他必须要问个清楚。
馨儿瞪大眼睛,眼中的不可置信慢慢变作荒谬,她一脸荒谬的看着谢行止,“你忘记谁都可以,怎么能忘记凤九卿?”谢行止为了凤九卿,甘愿还俗不再念佛,如今,他却说自己忘了?
刻骨铭心、生死相随也是可以忘的吗?
凤九卿一把拉住馨儿的手,对着后者摇了摇头,而后走在谢行止身前,面对着他,话语苦涩,“衡阳秘境中,我问过你,也同你解释过,你可记得当日,你是如何答复我的?”她可以告诉他凡间发生的事,可他知晓后,又该怎么办?痛不欲生,还是恨她?她不想让谢行止为难,宁愿自己揽下这份伤痛。
衡阳秘境......只是一瞬间,谢行止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离了身体,眼眸垂下,眉间萦绕着解不开的哀愁,蠕动了下嘴唇,“我......”
“你看啊,你当日答复的便是一个我字,可我却明白了你的选择。”
“世间安得双全法,在困惑和痛苦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与其痛苦的活着,还不如困惑的活着,起码困惑不会让人痛不欲生,只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凭什么?”馨儿突然开口,看着谢行止犹豫不决的模样,面带怒气为凤九卿打抱不平。
“凭什么要你一个人难过,他却能心安理得当佛?”
“公主,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会将凡间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他。”
凤九卿厉声怒喝:“馨儿!”她眼眶泛红,此刻脆弱不堪,心中明明痛苦,却还要为谢行止考虑。
“公主!!!”两人对视着,像两头倔强的野兽,谁都不肯低头,谁都不愿让一步。
“阿弥陀佛!”
“贫僧已经考虑清楚了,困惑和痛苦之间,我选择后者。”
凤九卿、馨儿二人停止了争执,一同看向谢行止。
谢行止轻笑一声,放下了双手,像是卸下了肩头的担子,连同心中的佛一起放下,像一个普通人,用普通人的口吻问道:“凤九卿,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了解事情的真相后,会痛苦?”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在我看来,这八苦不过是两个字,放下!”他深吸一口气,“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可我如今,都不晓得我放不下的原因。”
馨儿看着谢行止,将心中的不快一口气吐出去,“算你是个男人。”她不愿看见有情人因为一场误会,错过终身,凤九卿自以为是的为他人着想,从不想他人愿不愿意接受,倘若谢行止恢复记忆,仍旧离开凤九卿,那她也无话可说,再不会管两人之间的事。
凤九卿沉默了许久,手指慢慢攥紧,指尖发麻,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难受,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她不该瞒着谢行止吗?
百宝囊中的南荣雪走出来,一脸关切的看着凤九卿,“你们之间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凭空出现一个大活人,馨儿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一脸警惕,“你是谁?为何要偷听我们说话?”
南荣雪温和一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替佛子寻回凡尘间的记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凤九卿的眼睛,“公主,佛子说过放下,如果他恢复了记忆,仍然选择佛,那你,是不是也该放下?”起初,他看到了谢行止的回忆,看到了凤九卿的回忆,得知两人的过往。
因为心疼凤九卿,所以他不愿帮助谢行止找回记忆,如今听后者一言,倒是让他豁然开朗,凤九卿身在局中,被迷雾遮盖了双眼,而他是旁观者,自然可以看透事情的真相,前者难过,并非因她和谢行止分开难过,更多的是因谢行止忘了她而难过。
“佛子,你准备好了吗?”南荣雪转移目光,在说话的同时,身体化作一道白光,直直的钻入了谢行止的识海。
追根究底镜,可以帮人重忆过往,但他不惜耗费仙力,用到重塑过往的能力,将谢行止拉入三千年的凡尘中,重新经历一遍。
谢行止的意识混沌,灵魂轻飘飘的飞出了身体,他看着凤九卿,看着馨儿,看着他的身体,而后被一道飓风裹挟着穿越了空间。
他钻入一个白衣孩童的身体,虽不能控制孩童的动作,但却同他的眼睛、耳朵、嘴巴,五官六感般,能感受到周遭的变化,他融入了那具身体。
在偌大的王府中,孩童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能跟小鸟、兔子玩耍,直到他的动物朋友,被府内的婆子捏死,他委屈的哭了,用一双连刀剑都握不住的拳头,拼命捶打着婆子的腿,又被婆子狠心的推入冰湖。
他躺在床上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冰湖成为他记忆中的阴影,从此惧怕水,后来,他跟着师傅游历四方,当了和尚,他见识了世间万物,过得很开心,却又因为救助冰湖上受伤的小鹿,失足掉入了湖水里,在他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一个身穿银甲的小将军救了他。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孩童一眨眼变成了大人,变作世间敬仰的佛,本该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他却因为一封招亲的书信,方寸大乱,只身一人赶往了他国。
他在凤梧国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心,时常被人捉弄被人排挤,却因一个人甘愿留下,不知何时起,念经修佛不再是他每日必做的事,每日必做的是守在窗边,苦苦等着一个人。
那日,烛光摇曳,他等候的人突然推门闯入,他心中惊喜却又装作不在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