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卿昨日还猜测李宸不动手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兵权,可眼下他兵权在握,又控制住了禁卫军,为何还要与她周旋?还愿意娶凤莲?她心念一动,顷刻间便想明白了。
想必是托了凤莲的福,那精明丫头,昨日听了世子的一番劝导,恐怕又算计在了爱人头上,没名没份的,哪会冒着生命危险做大逆不道的事儿!
即便是妾,李宸也定会瞒着凤莲,如今她帮了表妹一把,当是还了表妹帮她周旋的人情。
只要有个名分,才能死心塌地的给李宸去卖命,等她前脚参加大婚,后脚被李宸困住,处于失联状态,那她是生是死,是什么样的,还不是由唯一回逃回凤梧的亲人瞎编。
两人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就是没算到凤九卿是重生之人,上辈子,经历过此番遭遇,是啊,若她没有重生,恐怕死都不会想明白,凤莲会背弃凤梧,放弃自己亲人。
正事说完了,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世子目光一动,笑呵呵的看了眼明宣帝,李宸看他这个眼神,心中就感到不妙,还来不及阻止,便听世子说道:
“陛下,三皇子的蛊毒,已经排出体外,近些日子受了不少折磨!”明宣帝在失魂,但应该忘不了对儿子的关心吧,况且,三皇子可是最受宠的皇子。
谢行止这一招,是李宸万万没想到的,他只是控制住了明宣帝,用巫师的手段,向后者传递了一些消息,让皇帝深信他这个太子,会一统三国,会让明宣成就基业,永垂不朽,却忘记了三皇子这一茬!
李宸面色一紧,毫不犹豫的看向明宣帝。
果不其然,明宣帝听到“三皇子病好了!”一事后,目光惊讶,揉了揉额头,喃喃自语道:“对啊,恪儿中毒了,吾怎么就忘了恪儿,定是头疾的缘故,快去宣恪儿进宫!!!”他对着身旁的小太监说了一声。
那小太监,没有第一时间去做,反而看向了李宸。
皇帝心中不悦,“李何是怎么教你的,吾让你去宣三皇子进宫,你看太子做甚?李何的病甚时候能好?能来御前伺候?”
凤九卿与谢行止心中恍然大悟,这李何想必便是那位给三皇子传递消息的太监统领,一直伺候着明宣帝,被李宸不知弄哪去了,还给明宣帝灌输了一套“师傅生病派徒弟来”的把戏。
谢行止心中十分肯定,明宣帝中的蛊虫,与他中的一般无二,每到深夜,下蛊之人便会蛊惑心智,到第二天清醒的时候,中蛊之人会将蛊惑的话牢记于心,并且认为,此话是自己的意思。
李宸咽了咽口水,生怕凤九卿二人看出什么好歹来,又怕明宣帝突然清醒,集中生智,突然说道:“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不如明日再宣三弟进宫。”
明宣帝吸了口凉气,沉思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凤九卿没有阻止,因为三皇子此时,并不在府中!宣也是白宣,她与谢行止演戏,不过是想看看明宣帝的神智还保留了几分,如今一看,还能再救一救。
很快,李宸便对二人下了逐客令。
凤九卿与谢行止直接回到了三皇子府中,第一件事便是通知府内的侍卫,快马加鞭找回三皇子,第二件事,便是写了两封密信,第一封信写明了凤莲与李宸大婚的消息,让护国公一众人安心,她会亲眼见证这场婚礼,此封密信,交由凤梧军,快马加鞭送回凤梧,送信的时候,定要大张旗鼓。
李宸见到这封信,自会放下戒备心。
第二封密信,便是让凤梧女王提防凤莲,以及她后来可能会被困在明宣的事,让女王莫要相信,暗中出兵,至于布防图,给一份假的便是了。
其他事,也不用她操心,她母亲自会有主意,此信,由她的暗卫,亲自送回凤梧。
同样的,谢行止也向镇国将军传递了一封密信,凤梧、南图两国同时出兵,李宸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无计可施,至于他们二人的生命安全,还要等三皇子回来,先救出明宣帝再说。
凤九卿料到李宸会在布防图到手后动兵,徐冠虽然交出了兵权,可三十万大军不可能大张旗鼓的进入宣城,应该还留在边疆待命,而三皇子手中,正好有五万兵马,对付皇宫里的三万禁卫军,想来不难。
计划好后,凤九卿与谢行止对视了一眼,还有最后一件事,此事关系到计划的成败,南疆毒巫!!!
南疆毒巫不仅牵制着明宣皇室,还牵制着他们二人的性命,凤九卿上辈子对南疆毒巫,毫无印象,若此人出来搅局,事情可就麻烦了。
这些天,她一方面完成系统的还愿任务,另一方面在明宣弄出动静,就是想让毒巫自己找上门来,可那毒巫许是祸害乡镇百姓去了,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就在凤九卿心中为此事忧虑的时候,暗卫传递来一则消息,“公主,毒巫在城南破庙,说只见你一人。”
暗卫是特意避开谢行止说的,凤九卿点了点头,心中松了口气,她也不愿谢行止去见毒巫,害怕将同命相连的事给捅出去。
凤九卿转过头,见谢行止还在吃食,心中顿生一计,笑意盈盈的回到了饭桌上,世子见公主这番模样,以为有甚好事,当下问道:“公主,凤三说了什么?”
她摇了摇头,亲手给世子舀了碗汤,又夹了好些菜,任谁见了,都能瞧出,她在讨好谢行止,等讨好的差不多了,她才同后者解释道:“凤三说,在城南找到了……十座荒废的寺庙!”
谢行止现在一听:“荒废寺庙!”几个字,便觉着后背一寒,喉咙肿胀!公主不会又要邀他去给佛像开光吧?
果然啊,想什么来什么。
凤九卿眉目流转,巧笑倩兮,幽幽问了句:“不知世子的法力,可恢复了?”
此话一出,谢行止想都不带想的便摇头拒绝道:“没有,没有个十日八日,恢复不了!”
凤九卿也不恼,继续劝解道:“那世子先同我一道去看看如何?”若她不生气,不在说些话,倒显得可疑,如今将话说的云里雾里,似在下套的感觉,世子听了,突然捂住了肚子,“公主,小僧吃多了,今日便不去了!”
“我要去趟茅厕,先告辞了。”
凤九卿失笑了一声:“……”将谢行止甩开后,她便立刻动身,赶往了城南!
毒巫?究竟想要什么?
天色渐渐暗沉,这场酝酿已久的风暴突然间降临,云层中传来了一阵阵沉闷的雷声,狂风卷夹着秋日的落叶,冷意砭肤,霎时间,白昼变成黑夜,暴雨倾盆而下!
凤九卿坐在马车里,听着噼里啪啦的雨滴声,眉头紧锁,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如果早些时候便将李宸除去,是否还会出现今日种种祸事?
凤九卿猛的睁开眼睛,不,她从不会用“如果!”做托辞,呼出一口气,摊平的掌心握成拳头,牢牢的攥在一起,她眸光冷冽,神色坚定,似雪山上傲然挺立的松柏,顽石里坚韧不拔的小草,她坚信:“人定胜天。”
破败不堪的寺庙孤零零伫立在城南荒地上,被岁月风蚀的墙皮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在风雨中飘摇,凤九卿走下马车,撑起油纸伞,天地间雨雾蒙蒙,脚下的路泥泞肮脏,“守好庙门,一只虫子都不许放进来。”
“是,公主。”百余名凤梧士兵,守在寺庙门口。
凤九卿推开寺门,目光所及之处一览无遗,两侧的庙堂残缺不全,唯有一间佛堂能躲避风雨,毒巫站在佛堂中,面朝佛像背对她,只身一人等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毒巫收回目光,缓缓的转过身子,呲牙一笑,面目恐怖,漏出了满嘴黑牙。
“凤梧公主,可让老夫久等……”
毒巫话中的语气无丝毫不耐烦,反而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意,这“喜”大约是来自凤九卿,后者主动找上门来,已是落了下乘。
她冷笑一声,回应道:“此言差矣,应该改为,南疆毒巫,可让本宫好找!!!”
听到“南疆!”二字,毒巫的表情出现了一抹诧异,随即哈哈大笑了三声,皮肤下蠕动蛊虫似乎受到了他情绪变化的刺激,似要冲出皮肤,嗜血狂饮,看的人头皮发麻。
“公主果真聪慧,查到了老夫的底细!”
“不知公主找老夫,有何贵干?”他明知故问。
凤九卿不想与他浪费时间,开门见山的说道:“开个条件吧,你想要什么?财宝?权利?还是王位?”她不相信活了漫长岁月的毒巫只是为了谋财,所图的,应该是权利。
“权利……王位……”老者嗤之以鼻,似乎对这些不敢兴趣,浑浊嗜血的眸子里,罕见的出现了一抹人性化的悲凉,一闪而逝,不要权利?凤九卿很意外,那他大费周章,到底要谋求什么?
“公主,不如听老夫给你讲个故事吧。”
毒巫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神态有些疲惫,径直坐在布满埃尘的蒲团上,浮现了回忆之色。
“数百年前,南疆深处,生活着一个庞大的部落,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一天都那么快乐无忧。”
“他们擅长驱使蛇群,擅长养蛊,可他们,并没有害人之心。”
凤九卿皱起眉头,不害人,又何必耗尽心血养蛊虫?
毒巫继续讲道:“驱使蛇群,是为了捕猎,养蛊,只是为了治疗疾病……”
竟然是这样?
“可后来,有一群人闯入了这个部落,他们见识到了蛊虫的厉害,竟然打着防患于未然的幌子,一夜之间,几乎杀光了部落里的男人。”
毒巫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小事,可凤九卿却能感受到毒巫平静面容下的悲伤,绝望,以及仇恨。
她咽了咽口水问道:“那这个部落最后怎么样了?”
“呵,呵!”毒巫笑了两声,声音嘶哑,带着嘲讽的味道,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明的怀念,“部落的族人们很善良,她们虽然恨,但从没有想过复仇,只能往更深的大山里面走去,她们只想避世,只想过好每天的日子。”
“慢慢的,这个部落繁衍生息,族人的数量一天比一天多。”
毒巫说到此处,话音顿了顿,脸上黑光缭绕,胸膛起伏不定,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
“可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人心诡谲,那群人,最终还是来了!”他握紧拳头,眼睛里有些变化。
凤九卿走在巫师旁边的蒲团上坐下,不惧毒巫身上的毒,更不嫌他一身脏污,此刻,她只是静静的听着,从没有想过会同自己的仇人,共处一室,耐着性子只是听后者讲故事。
“好在,经历过灭族之灾的部落,终于懂得了反抗,可他们的反抗,也只是将这群人,逐出了南疆。”
“他们不懂,放虎归山只会留下无穷无尽的后患……”
毒巫的故事讲了很久,久到凤九卿的腿都麻了,脊梁骨上窜起了一阵阵寒意,目光失神,原来如此,她问道:“所以,你图谋的并非是王位,皇权,只是想复仇。”
凤九卿在南疆解决巫师之祸时,曾经进入了一个活人墓的地方,脚下累累白骨,书上记载过,南疆曾经是一个兵强马壮的国家,最后却因为一场巫蛊之祸,一夜之间举国覆灭,这段尘封已久的历史,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已。
是凤梧、明宣、南图联手造出的一个骗局,只是为了隐藏那些卑鄙不堪,不能为人所知的过去。
她神色复杂,却无立场说话,提出了一个条件,“只要你解了谢行止的毒,我便帮你复仇。”
“复仇?”巫师笑了笑,阴测测的看着凤九卿,逼问道:“你是凤梧皇室,如何帮老夫复仇?你舍得对你母亲下手?”
“不许你动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