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数不清的漫长黑夜,在他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心心念念的,还是谢姑娘,终于,他被救了出来,在眼睛睁开的瞬间,他不顾及身体的伤势,毅然决然的来到了镇国将军府,只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亲口与那个姑娘说,他没事,他挺过来了,他,活的好好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谢姑娘,为什么会与聪慧大师抱在一起?
谢行止终于看出陈崇然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了,后者看他的目光有些苦大仇深,想必不是因为多了一个兄弟的缘故,因为后者的目光,再看凤九卿时,夹杂着几分悲痛,几分不敢相信,还有几分......爱恋!谢行止一脸狐疑的看了眼凤九卿,目光在问她:“你与陈崇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凤九卿心里叹了口气,想起了佛家的那句:“因果轮回。”她还以为陈崇然会死在牢狱中,在不甚被解救出来,也要歇养个十数日,那时的她,或许早就离开了镇国将军府,带着柿子回到凤梧国,即便没有回凤梧,总还有镇国将军和平安王妃在,两人会跟陈崇然解释清楚。
没想到,在谢行止醒来的第一天,陈崇然便迫不及待的找上了门,还用这种眼神看她,仿佛她给陈崇然戴了绿帽子般。
自始至终,她都没答应过陈崇然些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话:“陈兄归来时,我在邀请陈兄赏花喝茶!”想来当时暗示的太过分!罢了,她也不是利用完就跑路的那种人,孽缘还需早些处理,免得柿子伤心。
“陈兄,很高兴你能平安回来,你可否在厅堂中稍等片刻,聪慧大师受了重伤......”说罢,也不等陈崇然答应,凤九卿拉着谢行止加快了脚步,与陈崇然擦肩而过,两人回到了房中。
谢行止坐在床榻上,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凤九卿,等待着她的一个解释。
凤九卿无奈,只好解释了一通,不过是避重就轻的说,故意下套勾引陈崇然的事决口不提,只说与宋宛和镇国将军一道劝解陈崇然的事。
谢行止忽信忽疑,“只是这样?”有些可疑,但又有些道理,毕竟凤九卿长相极美,对一个男子的杀伤力太大,当了十多年佛子,游走各国开解众生,他见识的人比吃的饭食还多,也明白许多的男子,总是爱自作多情,尤其是出生于王公贵族里的男子,总是认为自己魅力无限,女子见着定会着迷的种种不着调想法。
凤九卿脸不红气不喘的点了点头,“不是这样,难不成还有其他原因?”
“我与宋宛答应过陈崇然,待他平安归来后,邀请他赏花游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凤九卿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柿子的态度。
柿子虽然面无表情,但凤九卿还是能从他的脸上,瞧出:“不开心!”三个字。
等待了好半晌,柿子闷闷不乐的答应道:“好吧!”凤九卿松了口气,便又听谢行止说道:
“小僧陪你们一道去。”
若她拒绝,便显得她与陈崇然之间有不能为人知的小秘密,怕谢行止多想,凤九卿答应下来,安抚好前者后,她走出了屋门,折返回了厅堂。
陈崇然一脸呆滞的坐在凳子上,下人已经收拾好了饭桌,对于这个即将住进府里来的第二位世子,极其恭敬,毕竟陈崇然的母亲,可是日后的当家主母,桌上放着一壶八宝补血茶,但那茶杯里的茶,似乎已经冷了,陈崇然等了许久,从凤九卿走后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一直到凤九卿回来,也没发现。
凤九卿坐在陈崇然对面,将茶杯里的茶汤倒在盘子里,给他添了一杯热乎的。
“陈兄?”她往前推了推茶杯,叫醒了陈崇然。
陈崇然抬起头来,看着朝思暮想的姑娘,心中滚烫一片,面色激动,刚想开口一诉相思之情,之前的一幕幕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闯入脑海里,浇灭了他的一腔热情。
他看着凤九卿的眉眼,语气有些冰冷,还夹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责怪,“呵,聪慧大师,没事了吧?”
此话听得凤九卿皱起了眉头,没事了吧?那语气好像是在说谢行止没病装病似的,她有些不满,“没大事!不过是被广陵王毒害,少了三四十年寿命,目前还死不了。”
陈崇然点头,垂下了目光,刚张开嘴,心中猛地一惊,再次抬起头看向凤九卿,“少,少了三四十年寿命?”他话都说不利索了,看谢行止的模样,只是有些面色苍白,远不如他在牢狱中遭受的磨难,他很气,气谢姑娘不关心他,反倒是对一个没大事的和尚频频示好,那和尚是世子,他也是,他还为南图立下了大功。
可,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毒害的少了三四十年寿命?
“你在骗我?”
凤九卿自顾自的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我骗陈兄做甚?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镇国将军,或者南图的臣子,谁都知晓此事!”
“聪慧大师生性豁达,少了几十年寿命也不会见他发脾气!”凤九卿有意指道。
陈崇然听了面色一暗,心中顿时升起了一抹愧疚,他发呆时想了许多,想谢姑娘,想镇国将军,镇国将军虽与他母亲成了婚,但对待自己,到底是与聪慧大师不一样的,亲儿子与继子的区别,继子可以替太子死,亲儿子却在皇宫里享福,没想到,这其中发生了这么多波折,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见他一脸愧疚,凤九卿心中的目的已经达成,随后开解道:“逆臣贼子虽然被解决了,但忠臣们受的苦也是实打实的,此次霍乱,死了不少忠君爱国的臣子和将士!”只不过,活着的人永垂不朽,那些死去的烈士总是无人提起,等到将来慢慢的被人遗忘,这似乎变成了常态。
“不说这些了。”凤九卿叹了口气,话锋一转。
“陈兄此次平安归来实乃万幸,我与镇国将军,还有宋宛都放下了一颗心,陈兄明日可有时间?”
话音刚落,陈崇然立马点头,“有,有时间。”谢姑娘邀请,他总是有时间的,聪慧大师中了毒,生了大病,所以谢姑娘才会搀扶聪慧大师,他突然明白了,表妹搀扶表哥,在情理之中,都怪他见到两人亲密的一幕场景,失去了理智,在两人面前摆了脸子。
凤九卿轻笑一声,“好,明日,我们一同去游湖赏花。”
凤九卿这一笑,又让陈崇然心花怒放,沉醉在前者的笑容里,不经意间想起了在平安王府中,谢姑娘同她说的话,“待你归来,我们去一起赏花游湖。”这句话,一直被他牢牢记在心中,如今,终于能实现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凤九卿心中挂念着柿子,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去,陈崇然第一次入镇国将军府,还没有来得及给镇国将军敬一杯茶,一心只想着谢姑娘,如今想来,倒是失了礼数,便也没在纠缠着前者,急匆匆的走了。
至于镇国将军,以及平安王妃,在书房中苦等了陈崇然大半个时辰,若不是陈崇然有功再身,镇国将军早就发毛了,谢行止与凤九卿受了磨难,他心中本就郁闷的很,好在平安王妃一直在旁疏导。
“王爷啊,崇然那个孩子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遇着个心爱的姑娘,您就体谅他这一回吧。”
老将军点了点头,忽然皱起了眉头,“心爱的姑娘?”柔儿这是在说谁,难不成是公主?这怎么行?
他咋舌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从哪讲起。
王妃站在老将军身后,为老将军揉着肩膀,“王爷,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你同柔儿说,没准柔儿能帮你出出主意呢。”若王妃知道这不顺心的事,是关于王妃心目中的准儿媳妇,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长痛不如短痛,公主是他的儿媳妇,可不是王妃的儿媳妇,再说公主与他儿子鹣鲽情深,性命牢牢的绑在了一块儿,岂是他人能撼动的?
刚梳理好了一套说辞,还没有说出口,书房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镇国将军,母妃,崇然来了。”
镇国将军闭上了嘴巴,这孩子来了也好,正好将此事一同说开,让这孩子莫要再打公主的主意。
“进来吧。”太子已经下了旨,同意镇国将军与平安王妃的事,平安王妃也害怕自己出什么事,于是早早的住进了镇国将军府,眼下就差明媒正娶,不过她既然住进了将军府,她的孩子,定是要给将军敬一杯茶的。
陈崇然整理了下衣裳,推开屋门走进书房,神色恭敬的低下头,对着二人施礼,随后倒了杯茶,径直走在镇国将军的身前,跪下身来。
“崇然拜见父王。”他双手将茶杯奉上。
镇国将军虽然一早清楚陈崇然性格懦弱,毫无主见,但陈崇然救太子有功,眼下又这般的知礼数,毫不芥蒂的开口唤他父王,心中顿时对后者好感倍增,哈哈大笑了两声,接过茶杯,饮了一口,雄浑有力的胳膊,将陈崇然一把扶起起来。
“崇然起来吧,本王出身草莽,最讨厌那些繁文缛节,你日后在镇国将军府,不必日日来请安,也不必太过拘谨,将此处,当做自己的家般,放心住下。”
陈崇然站起了身,面色一红,“父王,崇然知晓了。”他没想到镇国将军竟会对他这般客气,眼神里流露出的关切,都是真实的,母妃嫁在镇国将军府,他心中是介意的,但如今,见着母妃这般开心,镇国将军又这般喜欢他,那一丝的介意,彻底消失。
他住在此处,便能与谢姑娘日日相见了吧。
行过大礼后,镇国将军与陈崇然对视了一眼,两人移开目光,气氛有些僵硬。
陈崇然一直被养在平安王府内,不善交谈,镇国将军砸巴了下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平日里豪爽惯了,十句话里有五句都带着脏字,见着这文绉绉的继子,当下没了话题,生怕声音高了,吓哭这黄口小儿。
王妃干笑了两声,用帕子捂住了嘴,开始缓和气氛,可偏偏,她好巧不巧的,说到了镇国将军的痛处,“崇然,见过谢姑娘了吗?你们相处的可好?聊了些甚?说与母亲听听。”
镇国将军听着此话,眉毛都竖成了八字,他在书房里等了大半个时辰,陈崇然难不成打扰了公主大半个时辰?还有柔儿这是说的什么话?她平日里就是这般和陈崇然相处的?二十多岁的儿子和姑娘说了甚话,当母亲的需知道个明明白白?
老将军平生第一次有了无语的时候。
陈崇然看了老将军一眼,本想跪下来说出求娶谢姑娘的事,聪慧大师与谢姑娘的一幕幕,就同一根刺般扎在了他的心尖,他知道自己比不过聪慧大师,深怕谢姑娘喜欢上聪慧大师,于是想让镇国将军出面成全他。
但镇国将军面色难看,也不知为何会平白无故的生气,这求娶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身子有些颤抖,额头上已经见了汗珠。
王妃见儿子没动作,心中有些着急,开始添油加醋的吹耳旁风,“将军,崇然也老大不小了,又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磨难,不知将军那侄女......”
话说了半截,老将军一拍桌子,“不行!”重重的呵斥了一声,这一声,将两人都吓了一跳,吓得王妃花容失色,眼眶里像是变戏法的攥着汪汪泪水,这是镇国将军第一次吼他。
老将军头都大了,急忙握住了王妃的手,哄了半天,咬了咬牙,一脸为难的解释道:“若她真是我侄女,也就罢了。”
“但她,唉......”这王妃平日里最喜欢探听八卦,可自打来了镇国将军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连凤梧公主的事儿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