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孔明又道:“这洞府是难得的神仙宝地,有多处通道,出口都极隐秘。而洞中有洞,究竟有多深,都无法得知。在我看来已经是上通天界,下达地府。当然是一种形容,你们将来有机会再探寻。后面的洞通往江底,右面通往哪里无法确定。我们从左边第二个小洞出去,就能到山庄背后。”
他们出了山洞,外面天气大好,全无半点风色。但空气清冽,霜叶凋零。谭笑才记起离开时是中秋前夕,现在已经是晚秋了。
进入庄子,詹展飞已经得到通报到山庄正门口迎候,一见老友和女儿,激动不已,正要说话,澹台孔明向他示意不要说话,司空宏图留下的人已经围上来。
那些人似乎也不打算动手,只排好阵形,目光汇聚在詹碧云身上,谭笑下意识地靠紧她。
对面走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他目光阴沉,鼻梁带结,胡须稀疏而黑白夹杂。穿一身深蓝色上衣,腰间挂一块八卦图形的玉佩。不用介绍,这人便是司空宏图的军师诸葛仲达。
诸葛仲达望着澹台孔明的脸,似乎旁人都不存在。端详了许久,道:“孔明先生心宁神定,终于卧龙出山。仲达已经恭候多时。”
澹台孔明淡淡回答:“仲达先生早布下八阵图,专等我来作困兽之斗,但天意如何,常不是人力可及。既来之,则安之。请。”
两人俱是面无表情,也不理睬旁人,不多言语,并肩径直往里走。
众人不明就里,只得浑浑噩噩跟随在他们后面。
来到河边小轩对面的土岗前,两人止步。
诸葛仲达指了指土岗:“此处闻主人言叫龙冈,当年诸葛孔明出山前就在卧龙冈躬耕垄亩,此冈煞气浓重,背靠青龙凶险绝杀之地,南面吴楚和煦旖旎之天,上有文昌太乙之星笼罩,吉凶混杂,正如当今江湖,皮里春秋。我已在上面设坛,请孔明先生登坛论道。”
澹台孔明抬眼望去,冈上放置了几处石墩子,上面点燃油灯,微微点头:“此龙冈非南阳卧龙冈,名相近,意相远。卧龙冈是诸葛孔明发迹地,在我眼里,这里更像五丈原。你我恐怕谁也当不起当世卧龙,也无从再演一次三国归晋。”
诸葛仲达顿时面上凝霜。他借助司空宏图势力,却也不认为他就是领袖群雄、江湖一统的真命盟主,只要传到司空俊杰手上,就受自己控制。不意司空俊杰横死,又被点破心中所想,生出一种莫名的惶恐。但他自认为选择辅佐司空宏图与美刀王争胜,果然成功,比落魄隐藏的澹台孔明已经高了一头,又以我为主布下阵图,掌握主动,岂能示弱,当即高吟:“蟠龙石上松阴里,一带高冈枕流水。专待春雷惊梦回,一声长啸天下安。”
澹台孔明也回一阕:“吾侪长啸空拍手,闷来村店饮村酒。机心争似道心平,何叹千古名不朽!”他澹然回望众人,向前跨出一步道:“我和仲达先生占星论道,你们不要打扰,不必在此等候。这几日天清气朗,每日到子时观天象,见有流星飞入北斗七星勺口内,则胜负已分。”
诸葛仲达也向部众吩咐:“你们可听清楚了?不得擅自闯上岗子,不要贸然行动,以星象为号,不管结果如何,不要慌乱,万一有意外,速报盟主。”
两人一同上到冈上,盘膝而坐。
土岗不高,离下面距离并不远,所以能清楚看到听到上面的一切。
澹台孔明先开口:“澹台亮,字孔明,皇佑壬辰五月十九酉时生。”
诸葛仲达也同样报是家门:“诸葛瑜,字仲达,庆历戊子八月十四未时生。”
“辛金建禄之地,是月也天气肃杀,白露为霜,草木黄落而衰,揆之天道,参之人事,信乎辛金之为霜矣。”
“土旺缺木,长流水、佛灯火、白腊金。”
“将雷霆,上崩陷,龙虎无情,木凋落而旺气衰。”
“古木坛场,怪石着居前案,水如饮泣之声。”
“……”
两人言语相衔,却都是让人听不懂句子。只有罗真人知道,双方实际是用五行相生相克和命相风水原理斗法,推演命局,直指对方受制于命的弱点乃至死劫,完全是用易理展开一场生死搏杀。
众人见如此玄虚,只觉奇怪,想看个明白,但听他们的话又觉得云里雾里,看不清摸不着。詹展飞听了半晌,不知所以,就转向詹碧云:“女儿瘦了,总算能平安回来,让我再看见你。”
詹碧云鼻子一酸:“女儿让爹爹担心了。”
“我这每天提心吊胆,总算没有出意外。这一路辛苦谭少侠,这里先谢过。”
谭笑故作轻松地:“不辛苦,小事一桩。”
詹展飞道:“能先避一时也好,是非曲直再慢慢澄清。”
詹碧云道:“元凶一天不挖出来,我心中就一天不安。我还在查,虽然到现在还没有直接的目标和证据,可我感觉到离真凶已经越来越近了。”
“哦?但愿能早日澄清真相,还我们安宁的生活。”
“爹爹觉得这几年生活真的很安宁吗?”詹碧云反问。
“什么意思?”詹展飞一愣。
“爹爹心里明白,不肯说出来罢了。”
詹展飞沉默不语。
天色将暗,土冈上的油灯光清晰起来。
詹碧云拉了拉谭笑:“你看,那是照北斗七星阵图排列的,中间穿插了八卦图,重叠在一起。虽然变化繁复,比起星云图却简单许多。澹台伯伯可以立在不败之地。”
詹展飞惊问:“你能看懂阵图的奥秘?”
“我们遇到澹台伯伯,他向我们讲解过多种变化。”
詹展飞欣喜道:“以前他也跟我说起过,我却听不明白,你比爹爹强。唉,我们这代人已经过时了,今后是你们的天下。”
“爹爹人不老,是心老了。”
詹展飞有些不自在,又看向谭笑,谭笑正目不转睛盯着油灯,手掌五指并拢比画着。詹展飞本想问话,知道他正按阵图参研武功,就没有打扰他。
而此时谭笑眼中,在星阵上方腾起淡淡的云雾,如两条游龙在搏斗。
岗子上两人端坐着一动不动,时而用语言交锋,看似平静,却更是一场竭尽全力的拼斗,双方都使尽了浑身解数。偶尔也有一方身体微微摇晃,但又马上稳住。
第一夜情形没有变化,尤其凌晨寒露侵骨,不少人熬不住了,第二天继续来看的人已经不多,到第二日夜晚子时,人们留意了一下,仍是原来的样子,第三天关注的人更少了,只有詹展飞、谭笑和詹碧云等几人还在注视,对方天远山庄只是派人观望一下。
到第三天晚上,仍是寥寥数人在龙冈下。大家心里都越来越焦虑,不知道焦急的等候到什么才是尽头,更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