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燃着熏香，淡淡的香气令入室者心平气静了许多。
黑甲卫将门关上后便下了楼，而吴越绕过屏风，看着那正坐在窗边品茶之人。
这么多年，他想过千万种杀死秦渡的方式，唯独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以这种方式这种关系与秦渡相见。
“来了？过来坐。”
秦渡没有转头，他翻开一个茶杯，为吴越斟了一杯茶。
吴越缓步上前，慢腾腾地拉开秦渡对面的椅子坐下，一时之间眼神无处安放，在四处乱逛了一会儿后，只得垂下眸子看着两只手之间的茶杯。
“这么看来，你与小时候可一点不像。”
吴越勾着茶杯的食指收紧，他低声道：“你的样貌倒是与母妃给我看的画像极像，之前巫医他封了我的记忆，所以......”
还是那句，造化弄人啊。
秦渡拿着茶盏的手颤了一下，他声音不稳道，“你都忆起了。”
“嗯，忆起了。确实如巫医所言那般，母妃她一直很爱你，你出宫后她经常一个人偷偷哭。
每年你生辰，母妃便会亲自做一桌你喜欢的菜，一个人从白天坐到黑夜......谁劝都不听。
她会经常拿着你的画像看，对你之前的东西更是视若珍宝。
那时我小，有次不小心撕坏了一张你临摹的山水图，结果被母妃狠狠打了一顿。
明明挨打的是我，反倒是母妃率先哭了。
那次之后，宫人们悄悄告诉我说你死了，说你的东西只剩下这些了，说母妃是借物思人，让我莫要再惹母妃伤心。
再后来，有一日巫医急匆匆来寻母妃，不知他们聊了什么。
自那日起母妃身子便越来越差，她开始日日拿着你的画像与我诉说你的故事，说着说着便开始哭。
两年后母妃因郁结难消走了......”
十多年前的误会说清，秦渡的心结在这一刻彻底解开了。
父皇虽喜他，但他知帝王心不会永远在一个子嗣身上停驻，唯有母妃是真心爱他疼他。
所以当被母妃抛弃那一刻，他不解、无助，甚至怨恨。
原来，母妃爱他，自始至终都爱他。
秦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眸中的湿润，他抬头看向对面局促之人，道，
“你身份之事如今除了巫医可还有他人知晓？”
吴越摇了摇头，听秦渡继续说道，
“你我对外仍保持现状，残月军若知晓你我的关系，或许会迁怒于你，当下解决圣族之事乃首要，莫要因此而徒生枝节。”
“好。”
“此外，圣女你可认识？”
吴越再次摇头。
“之前那次，我与言言误入圣族，她本欲杀我，最后却因为言言而放过了我。
如今她又谴萧泽来寻你，我怀疑她可能认识月染尘与你。
你之前从未接触过这等女子？”
吴越回想了一番，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并不多，而且特别且当下他不知去向的......
他眸色微变，看向秦渡急切道：
“有一人！她乃小崽子的母亲，在小崽子两岁多时便消失了。当时王......残月王爷寻了她好久，可她却像人间蒸发一般，了无踪迹。”
秦渡想到之前关于残月那边的传闻，皱眉道，“那月不言他......”
“当年，残月王爷外出偶遇了一位女子，见她生的极其貌美，他便将人哄骗，待那女子为他倾心后他却将人献给了他的皇兄。
看到那女子决绝的目光后，他却后悔了，可一切都晚了。
一年后，那女子为残月皇帝诞下一子，便是那月不言。
他心中嫉妒不平，将人又抢了回来，可那女子早已对他断了心思，无论他如何讨好，也再没得到她的任何回应。
那女子有了身孕后，更是几番饮下落胎药，还好每次发现及时，自那以后，他便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小崽子诞下后身子极其虚弱，她也是狠心，竟不给孩子吃一口奶。
偏偏找的奶妈小崽子碰都不碰，还不允他人靠近，除了王爷外，别人一碰就哭。
他只好亲自给孩子喂吃的，照顾他。
有一日女子终于主动开口说话了，说她想吃桂花糕，并让他亲自去买。
王爷喜不自胜，却不想归来时却没了女子的踪迹......”
听完吴越说的，秦渡点了点头，他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女子的长相？”
“自然，她容颜绝世，说来小崽子的容貌与她有着五六分相似。”
待秦渡让人取来纸笔，吴越将倾城之姿跃然纸上时，萧泽也赶来了。
他拿起那尚未干透的纸张，疑惑地打量着吴越道，“你也见过圣女？”
果然。
秦渡与吴越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随后，秦渡将京都那边的异常以及他的猜测告知两人，三人讨论一番后，便决定秦渡先回京，盛南由吴越继续盯着，若有异动会用雀鹰传讯。
“还有一事，古甫他忠于残月王爷，在残月军中影响力极高，我可能控制不了他的行动。”
“无碍，我心中有数，他不足为患。”
萧泽看着这两人从方才便一唱一和，心道这不才过了一晚上？昨日还恨不得捅死对方的两人，今日怎的就握手言和，甚至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亲兄弟呢！
这么一看，两人的眉眼倒还真有点像......
吴越似乎还想说什么，他看了眼萧泽，最终还是咽了下去，道了句告辞后便离开了。
而秦渡一行人，也收拾一番，当日便启程返回京都。
几日后，摄政王府。
当见到那在院子里开心玩耍且胖了一圈的狸狸时，沈言对秦渡的怒气便算是彻底消散了。
秦渡归来后便忙去了，黑甲卫兄弟告知沈言说，月不言已自请去往崇福寺。
闻此，沈言便乘着马车往崇福寺而去，一来与月不言见一面，二来也是此行主要目的。
他要去寻那位空净大师，问问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问他，可不可以不杀秦渡。